“你们说,要赔多少?”言彻问道。
女孩勉强收拾起被羞辱的情绪,脑筋开始灵活的转了起来。
“一片墙……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七个盆栽,总共三十万。”家里正缺钱缺的厉害,她趁机来个狮子大开口。
“你强盗啊!一片破墙、几个破盆栽,值三十万?凭你姊弟俩身手俐落,合作无间,不如去抢银行比较快。”她贪婪的行迳让言彻感到相当不齿。
“我请你仔细瞧瞧这屋子。”女孩指著她的家,骄傲的说:“看起来像一级古迹,对不对?”
言彻默不作声,若他表示赞同,那么无疑是助长她的声势,他才没那么笨。
“对不对?你说啊!”女孩狠狠的拽了一下他的手,他的袖子又黑了一滩。
“是又怎样?”他没好气的。
“一级古迹,你同意喔!那请问你,撞坏一级古迹的围墙和花盆,赔个三十万过分吗?”
如果是真正的古迹当然不过分,但眼前这个只不过是长得像古迹,但其实是人住的旧三合院而已。这可差很多!
“算了,三十万就三十万。”撞坏人家围墙和盆栽,他只好认栽。不过,与其说他栽在盆栽,不如说是栽在那女孩手里的泥巴。
言彻从皮夹抽出仟元钞,当著她的面清楚的数了二十张递上。“先付你前款,尾款等我下班后再拿来。”
“你还会再来?不会就此消失?”女孩接过钱,不放心地问。
“当然,我每天上下班都必须经过这里,别无选择。”
“好,相信你。”女孩嘟著嘴巴说,没再刁难,拉著弟弟进屋去。
望著姊弟俩的背影,言彻忽然有点精神恍惚……他刚才都在干什么?打泥巴仗?不……是吃泥巴餐,外加一份甜点。
不论搞得多狼狈,幸好那个吻多少有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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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落在厅堂的半个屋檐,门旁一张藤制摇椅,何冬竹正缓缓的入座。积劳成疾的她身形瘦削,脸色和嘴唇总是泛白的,干燥的黑发藏著几丝银白,她四十五岁不到,却因久病不愈而显得异常苍老。
“才一大早,你们两个怎么就弄得浑身脏泥巴?”何冬竹虚弱的声音听来像是飘浮在空中,如果不仔细听,可能无法捕捉到真正的意思。
“妈,早。”卓盈晞问候一声,便拉著弟弟卓昶晖去水龙头下清洗干净。
“刚才有人开车撞了我们的围墙,我跟他理论,起了冲突,不过没事的,你放心。”嘴里说没事,那个吻的滋味却还很鲜明。
“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和人家吵架,会吃亏的。”何冬竹深知女儿个性要强,输不起,就怕她总有一天会吃苦头。
“不会吃亏的,对方答应赔我们三十万,我已经收了两万元的前款。”卓盈晞拿出钱来给妈妈看。
“弄坏一片墙,人家要赔你三十万?如果对方不是凯子,就是你是土匪。”何冬竹可不希望女儿因为家里穷困而去坑诈人家。
“妈,对方很有诚意要赔钱的,我没有为难他。何况这房子像一级古迹,需要好好维护,所以三十万很合理啦!”
这栋三合院,是卓盈晞的朋友姜致元借她们母子三人遮风避雨的住所。
八年前,何冬竹刚生下卓昶晖,她的丈夫没有留下任何一毛家用,不知何故就离家出走了,至今杳无音讯。
当时她一个女人带著十四岁的女儿和甫出生的儿子,连房租都缴不起,生活困难又无处投靠。
学历不高的她,取得老板同意,得以背著孩子在一家鞋工厂当作业员,薪资微薄,幸好加上卓盈晞假日的打工费,省吃俭用下来,三人勉强过得去。
这几年来,何冬竹的身体大不如前,经济重担自然全落在卓盈晞身上,为节省费用,她们接受了姜致元的好意,从租金昂贵的市区搬来郊区这栋免费的古老三合院。虽然出入较为不便,但机车油费总比市区房租省得多。
世界上比他们不幸的人很多,所以卓盈晞一向乐观开朗,从不自怨自艾。但由于早出社会,自我保护的意识较强烈,所以她非常习惯替自家人争取应得的权益。
像今天的撞墙事件,就是一个很活生生、“泥淋淋”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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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再强的人,没吃饭时,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是脾气暴躁得想杀人放火,言彻就是属于后者。
接近下午两点才吃到今日第一餐,虽然晚了些,不过饱足之后,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得差不多,脸部线条放松,终于有了点笑容。
“待会叫秘书去买套衣服给你换吧!难不成要这样撑到下班?”陶竟优在进入副董事长办公室之前提醒著他。
言彻没搭腔,只挥了一下手,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他将办公室里附设的隐形式衣柜打开来,照了照里面的镜子,才惊觉自己真的好脏,虽然他已经清洗过,可是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像个水泥工。
幸好他一整个上午都在办公室忙著,除了刚才出去吃中饭……所以,看见他狼狈样子的人应该不多。
那女孩……确实是野了点、凶了点、贪心了点,不过,也太美了点。
而那吻,则短了点。
“董事长,二线,您母亲打来的电话。”秘书姚烨的声音从电话扩音中传来。
“妈。”言彻提起电话筒。
“阿彻,你徐伯伯的女儿融融,你记得吧?”赵时青问著。
“她怎么了?”
徐融融,言彻怎么会不记得?他的青梅竹马,那个娇生惯养的爱哭鬼!
“你徐伯伯说,融融从日本回来了,说很想见见你,晚上要请我们全家吃饭,他们在晶凡饭店订好位子了,我们可不能失礼。”
“妈,我晚上有重要的事。”有重要的事吗?送钱去还那野丫头是小事一桩,但却是逃遁饭局的好借口。
“推掉吧!给你爸和我一点面子,我们跟你徐伯伯的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了,妈。”他放回话筒,内心满是无奈。
晨光中的女孩身影,阴魂不散的萦绕在他脑海里,按理说他应该觉得烦,但他竟毫不抗拒,甚至是出奇的享受的这种……趋近于思念的感觉!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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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没有来,他食言了,他没有履行承诺。
卓盈晞坐在屋檐下,双手托腮,望著夜色,想著剩下的二十八万元,和那个陌生人、那个卑劣的吻。
未曾留下姓名和地址,她不知道他是谁。
虽然那人没什么礼貌,可是他长得好好看,胸膛很宽阔,很有男子气概,眼睛炯炯有神,好迷人……
她的初吻给那样的人,应该也无从挑剔了……如果有这种男朋友,虚荣心一定大大满足!
呀!在想什么?那吻简直是抢劫,她还傻呼呼的在为抢劫犯喝采?
好看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爸爸就是这样的男人……爸爸就是。
只要一想起爸爸,她就悲从中来,他离去时,小晖还在襁褓中不知世事,可是她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女了,爸爸怎会忍心让她受这样的创痛?完全不顾她一个青春期女孩的心灵会留下什么阴影。
他为什么离开?至今是个谜。卓盈晞的内心是有伤口的,她父亲赐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