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还有人吗?”如果有的话怎么可能全像说好了似地一瞬间跑个精光?
“佟家寨呈方形,周长四百公里,位于滴翠峡上游,有东、南两城门,城门各筑城楼,城中心建钟鼓楼,城外有护城河,主体建筑有三重,第一重为校阅广场,中央为议事厅,第三重为主屋,至于南北两翼则另有他用。你住的屋子属于第三重,是佟家寨中最隐密最安全的地方,下人若没有经过召唤是不准进人的。“滴翠峡上的佟家寨固若金汤,就算知道了地形和建筑物分布,外人仍无法越雷池一步,单单城门上四垛箭楼就足以遏退不长眼睛的宵小了,更何况寨中还有三十六飞骑大将镇守。
“那你不是下人喽?”她听得仔细,在心中替这座(其实应该说是座碉堡比较妥贴)
画出一幅蓝图,她没机会见过真正的城堡大到何种程度,但单凭她今天逛了一大圈还走不出内院,再加点想像便不难了解它庞大到何种程度了。
“应该不算是吧!”他有些神秘。
看也不像。他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没见半个人阻拦过他。“那么,你一定是佟家寨的主人了?”她的眼睛突地一亮。
他开始觉得跟她谈话挺有趣的。“我姓卫。”
她骨碌碌的圆眼飞快转动,又猜:“你是佟家寨的医生……药师对不对?”
他不得不惊讶,不得不佩服,佩服她的灵思聪敏,若非方才已存她有奇怪身份的可能,这会儿必定又要怀疑她意在打探佟家寨的内部消息。
“哈,对了!”她由他赞许的眼光中知道了答案,不过,她的好奇心可还没得到满足,她还得把自己身处的所在地弄清楚才行,尤其这“佟家寨”三个字听起来像个强盗窝似,她怎能任自己流落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
“卫寇,你告诉我,‘滴翠峡’位于什么地理位置?”
她非常好问,往昔的古素靓绝不可能问这她已了若指掌的问题。“滴翠峡、双龙峡、龙门峡又称巫溪,巫溪源于川、鄂交界的大巴山麓。”
巫峡?巫溪?那滴翠峡岂不是位于陡壁赤黄、绵亘数里,高逾百丈的高峰奇顶上?
“你能不能再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代?”
见她的语气明显地消沉下去,有气无力的,难道她想到了什么?“今年乃顺治五年。”他说。
“顺治五年?天哪……换算过来差不多是一七三二年左右,一七三二年?我从一九九五年回到顺治五年的满清大皇朝年间,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来的?
最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回去?这下子全完了!
功课不死当都不成了。“她嘀嘀咕咕的,心底的彷徨一波更胜一波。”所有的历代王朝里我最痛恨满清,结果居然被送到这里来!我不喜欢这里啊,老天呀,请你送我回去好吗?我要回一九九五的台北呀!也许,难道,那个车祸后的我已经死掉了吗?要不然我的灵魂怎么可能进到别人的身体?难道——她也死了?“她越是深入思索,疑问越是浮出台面,蓦然她不想了解答案了。
她的声音无法抑遏地颤抖,四肢渐渐冰冷。她结巴地向他请求。“卫寇……麻烦你……送我回主……主屋好吗?”
第三章
好冷。
一定又是胡惠玲忘了将室内空调设定在自动调温那一格,要不然她怎么会愈来愈觉得冷不可遏?她想伸脚踢,踢醒睡在上铺的胡惠玲去关冷气,但却动弹不得,无能为力。
那冷,像附骨之蛆,从空气中的每个角落穿渗她的毛细孔,沁进她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就算将身躯弓成了虾米,将柔毡卷成了寿司,依然消除不了一丝寒意。
瑟瑟缩缩,最后疲倦征服寒冷,她进人了半睡半梦的浑噩中,那浑噩里,一片惊呼呐喊,血肉横飞……梦魇一步步逼近,前是追兵,后无退路的她只能周旋在梦的边缘飞奔狂吼,吼出了彷徨失据,吼出了冷汗淋漓。
她的手倏地伸出被面捞捉拉扯,如溺水之人渴求一片浮木,失措之际,她抓牢了什么温暖的东西,那物体被她凭空嵌制的刹那,有一度像失温的毡毡一样,变得其硬如石,但尔后又恢复了温暖。她喜欢那温暖,不禁把脸颊贴熨上去,那股温暖的气息似乎了解她的冷,并没有离去,她最后的知觉在感受到整间屋子如同添加了烘烘的暖炉,再也不觉得冷,催眠的困意便阵阵袭来,终于将她的意识放逐于无涛无波的梦寐里……
遽然清醒,在周遭的暖意退却,薄冷的空气浸凉了她曝露在外的皮肤后。她想霍然坐立,但,即使意识明白,全身却不对劲,她活跃如昔的脑神经中枢下达的指令无法驱使身体迟钝而没有反应的器官,那种格格不入,灵魂与身体隶属不同两个人的恐慌和剥离感让她心怀无名恐惧。
“搞什么鬼,会有这种遭遇!”她兀自叹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额际细沁汗珠,五官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喔!老天,那股身体像修复的电脑的正常感觉真好。
下了床,她不由一愣,昨夜虽倦极而眠,但记得不曾将床畔的纱幔放下呀,而地板上,还有一只仅余灰烬的火盆。
她灵光乍现。
这一切,一定是卫寇替她张罗的,他真体贴,待会儿非去谢谢他不可。
噢!他实在心细,连盥洗台前的脸盆都打满了水。
潦草地洗了把脸,随手抓起梳妆台前的鬃毛流,却怎么也梳不好那头原本黑亮及地,如今却打结参差、乱如狮子的头发。她使劲一梳,顿时牵扯了头皮,痛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甩掉梳子。她开始翻箱倒柜找剪刀,实在不愿每天花上许多时间去伺候那头不听话的头发,谁耐烦留那曳地又难整理的大麻烦!她喜欢简单利落的短发,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真奇怪,这么大的屋子里居然找不到一把她需要的剪刀。
适时地,像回应她的疑问似,她肚子咕噜地猛烈作响。难怪觉得饿,昨天一天除了在书房狼吞虎咽一些糕点外,她连水也没喝到一杯。
望着叫声愈来愈激烈的小腹,苏映心无暇再顾及头发的问题,推开房门,依着昨日残留的印象又来到那放满点心的书房。
说“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丝毫没错,这趟她可一点也没迷路,正确无误,而且动作迅速地找到那门扉仍旧紧阖的书房。
她推开两扇精雕的木门,瞬间却惊见一个背对她的人影正犹豫地僵杵在书桌及座椅中。
“嗨!卫寇?”苏映心一半惊喜一半怀疑。
那人一语不发,依然面向屋内。
苏映心来不及拢上房门,三两步便绕到那人面前。
这一瞧,差点瞧直了眼……
哇!他相貌堂堂,高峻骠勇,具有侪辈超群,不战屈人的深沉威仪,尽管身上穿着金色锦袍,脖颈垂着紫貂毛皮,戴着点缀绿宝石的凉帽,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却掩饰不了自己所挟带的危险,他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氛令人胆战心惊。如果他生在九O年代,包准是个颠倒众生的酷哥。
他的脸是僵硬,眉是紧锁的,双手反剪在后。
他的穿着打扮有别于卫寇。卫寇的穿着属于明朝,这个人扎辫又戴凉帽,是纯清朝,女真人的打扮。那一副凛冽冷然的气度,好似非常难以招惹。看他的不自在神情,职位大概介于卫寇与佟家寨主人之间,难道他也是混进来找东西吃的?可是他又穿得一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