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对我印象如何、喜不喜欢我,我都无所谓,我没办法跟他有任何牵扯纠葛,我只是不小心掉到时空的夹缝中,这并不代表我得一生一世待在这里,这里没有属于我的过去、我的家人,而我的未来也不可能在这里生根。虽然我很喜欢你,紫鹃,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留下来。”
紫鹃扑了过来,虽然她不懂苏映心“来来去去”的玄妙,却明白她终将离去的意思。
“姑娘,求你别抛下紫鹃,你若要回那什么一九九五的地方去,带我一块儿,好不好?”
温暖的笑容像蜜一样涂在映心的眼中。“傻紫鹃,如果能的话,我也希望如此,不过,那不是我所能控制的,现在连我回不回得去,又如何回去,都还是问题哩!”
好似放下一颗高吊的心一样,紫鹃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轻拍胸脯。“还好,还好,你要抛下紫鹃,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应该是我。映心想,未来的日子难道就这样打混下去?何年何月,她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啊?
她的彷徨一层更甚一层了……
第六章
温暖的屋内仿佛刮进了一遭冷风。
或许是错觉,怎么每次她睡觉的时候老听见一些古古怪怪的声响?
“素靓……素觎……”
隐约地,她听见耳语的低喊,她努力想听个真切,倏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那份认知使她蓦然惊醒了。
“你是谁?”
毫无防备的她,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珠。
眼珠的主人全身黑色劲装打扮,一看见清醒的苏映心,略带冷峻的方脸和瞳仁便电光石火闪过一丝犹豫和复杂。
“素靓……”他那口洁白的牙在夜里看来竟凝亮着激动,给人一股阴森森的不安。
唉!又一个。“你认错人了,先生。”这已经是第N次对人解释这句话,欲哭无泪啊!
“你,不认得我了?”
“我该认识你吗?你是寨子里的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其实也难怪,我才来没几天,认识的人就那几个。不过,你三更半夜闯进淑女的闺房做什么?”她咕哝道。
他不语,依旧拿他似要渗透人心的眼睛盯着她看。
她,和记忆中的她完全不同……
她那黑色微弯的眉像两道新月,黑发光润丰盛,身材窈窕,最特殊的是她的眼,她的眼睛像稚龄的小孩,纯洁而天真。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名闻塞外,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手古素靓?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笑嘻嘻地敲醒他。
“我听说他们救你下来时,你几乎已经没气了?”他的气息冰冷,胸膛却十分温暖。
胸膛?她还“挂”在他的怀里呢!她连忙嚷嚷:“喂,放、放我下来!”她恨极了自己畸型的迟钝反应。
他显然也是一怔,迟疑了一秒钟,才依言放下她。
幸好屋里没掌灯,只有屋外透进竹帘的月光,而月光隐约斑驳,替她遮掩了燎烧起来的双颊,方不致太过尴尬。
“喂,你还是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了。”她好意地说。
“你跟我一起走。”他屏气凝神,笃定地开口。
开玩笑!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跟一个陌生人走?
“生人勿近”的道理,三岁的小孩也懂。
“素靓,时间紧迫,我是趁着寨内守卫交班的空隙溜进来的,你的疑问,等咱们逃出佟家寨再说。”
逃?她一头露水。“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现在,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么跟你逃?更何况,这里虽说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却是我回家的唯一线索,我不能走。”
这恐怕由不得你,他冷哼。“我就是来送你‘回家’的,你不跟我走,又如何知道回去的路径?”他已经把话挑明了说,走与否,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当场一刀使她毙命,是为了替自己留后路——事先,他低估了佟家察巡狩守卫的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才混进来,并不代表他还有能力全身而退。唯今之计,只有将她挟持做为人质,或许佟磊心有忌惮,自然不敢全力缉捕他,届时,只要他离开了佟家寨的势力范围,谁又能拿他如何?
回家?她细细一想,不管他说的话有几分可靠,跟他走或许比在这里守株待兔来得好。“你真的可以送我回家?回一九九五的台北,的、家?”她兴奋得口齿不清。
他沉默,看她终于胡言乱语了起来。显然福王的情报网出了问题,给的消息资料十分之八全是错,枉费他用尽心思混进这里。
不过,没时间让他细细研究了,外头已远远传来沸腾的人声,他不容分说地握牢苏映心的手。即使事态已燃上眉睫,他的声调依然从容不迫。“快走!”
匆匆套上绣花鞋,她便被夜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带离房间。接着,他穿花拂柳,像走自家院落似地;他也精明,专挑僻静少人烟的回廊曲径走。因一路遮遮掩掩,感觉上好似花了许久的时间才离开曲折如迷宫的屋舍。
一离开寨子的夜行人,如同出柙的老虎,他纵跳轻盈,一口气带着苏映心直上山腰。
触眼所及的山径,对他丝毫不具威胁作用。
不分东南西北及青红皂白,映心跟着这身手矫健、灵动如免的夜衣人疾走,简直是……要她的命。她虽然是健康宝宝,对登山健行这项伟大的活动却从来不肯轻易去碰,原因只有一个字——“懒”。
这下子终受报应了,一段路穷赶瞎赶,赶得她眼冒金星,赶得她全身骨头几乎要散开了。
捂着急剧乱跳的心口,她努力匀过气来。“等、等、等,让我喘口气,我……一步……都走……不动了。”
他眼底有深深的迫切和焦急,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我们还没逃过他们的眼线搜捕网,不能休息,崖下有小舟在等着接应,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可是…”
他耐着性子将一路劈荆斩棘的宝剑还入剑鞘,牵起她的手,继续前进。
一路行来,他能够确定,身旁这女子毫无功夫底子,她的内息一如常人。唉,他心底的疑窦越来越多,又苦于无暇出声询问。
她再也走不动了,现在就算给她一百万,也休想请得动她多走一步路。“我真……的……走不动了……”
现在谁敢开口叫她动一动,她包准立刻奉送一个大锅贴。
晕黄的冷月,透过山壁还映月芒,让他看清苏映心那苍白而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一头长发蓬乱,还夹杂着树枝枯叶,白皙的脸及细腻的臂膀处处是被枝桠划伤的血痕,薄薄的单衣也有几处破口,整个人狼狈而楚楚可怜。
他咬咬牙,有些不忍和难为,那是他从不曾有的感觉。“好吧!歇一会儿。”
她如闻圣旨,两腿一软,就要瘫下。他眼明手快,小心翼翼地扶她在大树下倚息。
蹲坐在她身旁,他警戒如昔,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半晌,确定周遭没有特别的异动声响,他才放下心,回头探视蜷缩成一团的苏映心。
她真的累坏了。
看她那垮兮兮的样子,自始至终,却不见她抱怨过什么,真是奇怪!
他无法不注意到她紧紧瑟缩的小小身子,菲薄的单衣根本挡不住山巅冷冽的风。怜惜凌越了他的理智,他默叹,将她拥进了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