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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女娃娃对萨儿可在意了,见他要走,两泡眼泪又夺眶,淹起大水来。

  千郁树感到惊奇,他那从小就独立早熟的儿子居然有这么别扭的表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对不起……请把孩子还给我。”一抹纤细的白影匆忙来到骡车前,对着千郁树伸出细瘦的双臂。

  前面的萨儿听见声音,止住了步伐。

  “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

  女子长长的袖子挽至臂膀,双肘的肌肤是淡淡的蜜色,宽口裤沿以及绣鞋,都沾着些微湿润的红泥。

  千郁树不作声的把女娃娃交出去。

  她如获至宝,谨慎又飞快的抱过孩子。

  “蕾儿乖!”

  “娘娘……马马……抱抱……飞飞。”显然蕾儿的语言能力只到两个字重复的地步。

  “蕾儿乖,那是骡子不叫马。”女子好脾气的解说,对女儿的温柔浓稠得化不开。

  她咬字清晰缓慢,如甘润的水泉,甜美的滑过人的心扉,虽然布衣素颜,眉目间流转忒是怜人。

  千郁树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

  女子发现他的目光有异,温柔的神情一整,胡乱点个头以后。匆匆进了屋里。

  々 々 々

  长久没有人住的屋子都是陈腐的味道,坚固的石造房子占地辽阔,一下看不见尽头,大厅里面实用又舒适的家具几乎都沾着蜘蛛网、灰尘。

  萨儿不用人吩咐,主动拿起窗下的木棍撑开窗子,让金黄璀璨的阳光迫不及待温暖这间许久没有人烟的宅子。

  千郁树精壮的胳臂因为长年工作上的需要磨练出结实的肌肉,几样行李拎在他手里,轻松得像是没有重量。

  “啊——爹,房里的稻草都烂了。”

  好几个院落的宅子只有他们爷儿俩,通常,他们一人占一问房。其他的卧房就空着。

  萨儿捏着鼻子哀叫,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

  “等一下丢了就是,还好没有养虫,老鼠要是筑了窝就麻烦了。”

  每次回来都要大张旗鼓的整理,对不擅长家事的他有点辛苦。

  “你还说,我上次养了一窝的天竺鼠就是被你扔掉的。”要翻旧帐,一堆哩。

  “爹长年在外,家中不适合养宠物。”看着萨儿又要反驳,千郁树连忙转移这个他们父子讨沦过无数次却没有共识的话题。“你也长大了,是该换一张实用一点的床。”

  不是他刻薄自己的孩子,是他为工作忙,忙得分不出时间钉一张适合萨儿的床铺来,将就着也就一直将就下来,而萨儿也体贴得什么都没说。

  放下手边的东西,千郁树把房里的稻草拿到后院去。

  对这样奔波的生活,萨儿是不敢有什么怨言啦,比起自己,爹要辛苦多了,可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坦,他都七岁,是大人了,应该早就习惯只有他们父子俩的生活不是?本来他也很期望回到家的感觉啊,但怎么一回来,却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的脑子里浮起方才那个带着花香的大娘,所渭的“娘”,是不是都有那样的香气及和气?

  一屁股坐上满是灰尘的凳子,啊,对了,他哪有时间想这些,小五同小九还在外面晒太阳呢。

  他转身跳起,奔向白花花的阳光。

  阳光下,两匹骡子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卸下的骡车倾倒一旁;

  而拴骡子的栅栏里也不见骡影,它俩到底上哪去了?

  正当萨儿焦急的想通知他爹的时候,忽然从隔壁传来骡子开心的叫声,还有女人的压抑呼叫,他心里大叫不好,急忙赶过去。

  两只骡子正各据一方大啖人家院子里的锯齿植物,女娃娃站在屋檐下直咯咯的笑,她的娘却白着脸跟两头骡子周旋。

  推也推不动,还被骡子的尾巴扫了一脸,戚浅秋面容僵硬,摸着热辣辣的脸,试图跟闯进她家的畜生讲理。

  瞧那一地被践踏过的花草,情况凄惨。萨儿快步过去,对着骡子劈头就一顿好骂。想不到骡子像听得懂人话一样,惭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千郁树也赶过来。

  他一人院子就闻到香气袭人,各式的香花蔚然成美景。

  “爹,对不起,我没把它们管好。”萨儿呐呐地道,一见到千郁树忍不住畏缩了下。“我回去会骂它们的。”

  千郁树没说话,眼光幽深的转了一圈,然后落在戚浅秋身上。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虽然清瘦,且一身粗衣布裙,仍掩不住丽质天生,温婉姣美夺人心魂。此刻,她正静静站在一旁,一头青丝披泄而下,半掩的眼睫下,仿佛隐藏着许多迷惘。

  她神情虽然不似刚刚的惊惶,还是残留着惊吓过的痕迹。

  “我替骡子卸下鞍具,还没有喂它们饲料,没想到会跑到你这里来。”

  她可惜的看了眼被糟蹋的花圃,压下心里头的烦躁。

  “不要紧,请你把它们带走就好。”

  千郁树看了看那些显然经过细心照料的花卉,还有堆放在屋檐下的锄头、小铲,视线再回到戚浅秋手肘间的破皮。

  “你跌跤了?”

  她不吭声,蕾儿倒是歪歪斜斜的跑过来。

  “马马叫叫,娘娘……砰……”

  她抓住戚浅秋的裤管,眼睛却睁得老大望着两只闯祸的骡子,神情间全是好奇,她想越过娘去抓骡子扫来扫去的尾巴,不料却被事先探知她企图的萨儿,以凌厉的眼神阻。:

  戚浅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把她抱起。

  “常有的事,不劳费心。”

  她的细心全看在干郁树眼中。

  “这些弄坏的花要赔多少银子?”

  她没回话,慢慢退回屋檐下。

  “请你把骡子带走,以后把它们拴牢,别再过来就好。”

  他点头。“这花……”

  “我说不用了!”戚浅秋抿紧被风吹白的唇。

  千郁树帮忙萨儿拉过小五。看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一家已经被人家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了。

  他自知理亏,示意萨儿把小九牵过来。

  “你靠种花维生吧?我会找时间过来把土重新犁好,受损的花我也会想办法种回去的。”

  戚浅秋背过身子,这样意思够明白了吧,她不想跟谁有所牵扯,谁都不需要!

  他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想不出来既然人家拒绝得这么明白,他又何必非要自讨没趣不可?!

  叹口气,他回身牵着骡子领着萨儿步出园圃,萨儿看他爹闷声不吭的低着头走路,更加自责没有把小五和小九管好。

  “萨儿,我们明天进城。”

  “不是才回来?”

  “你这么不爱出门?”

  “哪有。”被戳中心事,他心虚的呐呐而言。

  他想要的安定,爹不会明白的。

  龉 翁 翁

  “娘娘,蕾蕾要马马。”人走了,戚浅秋着实松了口气,也对着像毛毛虫一样蠢动的蕾儿,露出抹安抚温柔的浅笑。

  “蕾蕾。”她一手抚过女儿乱翘的细发,“娘不是说过那是骡子,不是马儿。”

  “马马!”她漾着梨窝的小胖脸很坚持。

  “你这孩子!”亲呢的在蕾儿柔嫩的脸蛋磨蹭了下,她放弃跟四岁大的小孩讲理。

  蕾儿抓着戚浅秋的长褛,不知轻重的拉扯,早就忘记自己方才差点被突然出现的骡子吓哭的事情了。

  她再怎么叮咛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小孩子转头就忘,看着蕾儿天真无邪的笑脸,戚浅秋只能默默的为她把围兜拉正,回应一朵浅浅的笑容。

  “来,你在这边玩,娘把花挖出来,晚一点煎香香的玉米饼给蕾儿吃。”

  放下女儿,她把如云秀发分成两束,交叉绾成个简单的髻,用一柄镶宝石的象牙梳固定,再把袖子重新挽高,拿起屋檐下的工具去收拾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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