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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后来也不知道在哪停的车,大家下去讨水,他一个人趴在驾驶座边的窗上,望着直下到他眼前来的雪花。

  他对雪不陌生,平常除了上课时间,他也会跟同学用很克难的方式去旅游,美西、美东几乎都玩过了。

  可是这么大的雪,却是所见过中少数的少数。

  他静静趴着。

  天地一片静寂。

  就这样,白茫的苍野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小,因为距离远。

  仔细看,可以看得出来那个人影正爬上小丘,把一块蒲叶似的东西铺在雪地上,然后她两脚跨骑,抓着蒲叶的一部分,从高处滑了下来,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她也不是一直这么顺利的,摔跤了好几次,整个人滚球似的摔得四脚朝天,却见她只是皱皱眉,抓了抓身上很短的袄子,又继续奋斗不懈。

  他能把她的动作看得这么仔细,全赖他的望远镜。

  最后,她放弃了蒲叶,居然用四只脚──手脚并用,在似乎是结了冰的池塘上滑过来、滑过去的溜起冰来。

  曹黔忘了抽痛的脚板,笑得喷泪。

  这是他见过最劲爆的溜冰方武了。

  不自觉的开了车门,一脚踩进淹没了他靴子的雪地,就算迎面而来的雪花飘得一头一脸,他还是想去看看那个天兵。

  他走近她的时候,她已经改变刚才的狗爬式,又换另一种新招。

  「喂,这样……妳那里不痛吗?」很蹩脚的中文,比狗啃好上一点点。

  他来到中国现学现卖,不能要求标准。

  她的年纪很轻,脸蛋小小的,很白,头发长到腰际,有着很可爱的刘海,因为活动往两边飘,露出如画的眉目,身穿碎花袄子,布鞋,衣服很拙,人却一点也没有村姑的味。

  她顺着戴手套的指头望向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脯,天真灿烂的摇头,一不会呀,我的胸部小。」

  亏她听得懂,要不然就是标准的鸡同鸭讲了。

  「妳没有溜冰鞋吗?」蹲下来,曹黔对她这种克难毙了的溜冰方武无法认同。

  「那是什么东西?」停止了四肢划动,她的头顶、肩膀不消片刻也被飘落的雪花堆成小山。

  哗,亮晶晶的头发欸,眼珠子也跟她不一样,他是山顶洞人吗?

  「那是一种可以在冰上面滑动的器具,我画给妳看吧。」随手折来干枯的树枝,把雪抹平,他就在地上画起了溜冰鞋的样子。

  手很冷,快要硬掉,可是,在她那热烈单纯的眼神鼓舞下,几个笔划,画出溜冰鞋的草图来。

  「我没钱买。」她看得仔细,说得坦白,因为这一摇头,从她身上抖下一堆雪花。

  说的也对,这么贫瘠的地方,别说溜冰鞋,就算他平常的生活用品,要是拿到这里来也会被当作奢侈品看待。

  「这么冷,妳穿这样?」

  两人比手划脚,居然也能沟通,而且还说得挺起劲的。

  「有什么不对吗?」她反问。

  这下,奇怪的人是他了。

  「妳的脸都是白的。」谁家的父母会让年纪小小的她一个人跑出来玩,而且还是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

  「我是白狐狸精啊,脸当然是白的。」她又不是绿脸妖怪生的小孩。

  狐狸?还成精?有点难消化的冷笑话。

  「就算是狐狸,这么冷的天气也要小心陷阱,万一不小心会掉下池塘去喂鱼喔。」

  「鱼腥,荷眼不喜欢。」她在鼻子前面挥挥手,像是要挥掉什么不好的味道。

  那模样,睁眼、皱鼻,嘟嘴,好可爱。

  尤其,她这表情使得眼睛弯弯的,勾出一抹翘翘的尾线,这样,的确有些动物的味道。

  不过,她再可爱,这里也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况且他不能久待,去找水的父亲要是回来找不到他不好交代。

  「对啊,掉到池塘去,谁都不喜欢。」

  「嗯。」

  「好吧,早点回家,在外面逗留太久不好喔。」是他的身体受不了了,继续站着跟她说话,很快的,他就会变成第一个人类的雪人了。

  不是他体质差,身体弱,谁叫他并非寒带气候下生活的人类,要一下变身成为爱斯基摩人,等他多穿几件够保暖的羽毛衣再──来──吧──

  咚!

  一个已经僵硬的人直直摔倒在雪地上。

  啊啊啊……好苦啊,为什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哇欸。荷眼张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本来还跟她有说有笑的男生倒下去,她拿起刚才曹黔还拿在手中的树枝戳他。

  不动,不动,不会动。

  「喂,你死啦?」不太确定的声音唤醒了曹黔。

  他没死,只是一场高烧加上更严重的冻疮,使他在那个连地名也说不出来的地方多住了七天,七天后直升机来了,这才把他从蛮荒带回到文明。

  没有人知道回到文明地,第一次洗热水澡的他在浴室里面痛哭流涕了多久。

  想起那种烟雾蒸腾的感觉,他的眼至今都还有水热的迹象……

  他回过神来,看见两双疑惑的眼睛正对着他瞧。

  「爹地,我们正等着你吃点心呢。」怎么他的爹地老是看到妈咪就发呆?这样的爹地也不用对他生出多大指望了。

  想要回这个妈咪恐怕得要他自己来了。

  小小的曹言下定决心要自立自强。

  浑然不知道他决心的两个大人忙着进厨房,拿盘子,轻松愉快的有了一顿下午茶的好时光。

  吃过点心,没啥好理由继续赖着吧?

  想不到曹言拿出功课,「姨,今天老师教的我有好多都不懂喔,妳教我好吗?」感觉他的姨要把他推给爹地,曹言反应快速的搂住荷眼,「爹地有好多公文要看,我们别吵他。」

  看着曹言那张粉嫩的笑脸还有梨窝,荷眼实在下不了逐客令。

  曹言看见他的姨有软化迹象,赶紧倒出书包里全部的东西,一阵哗啦啦声响总算搞定了荷眼的三心二意。

  这小鬼,这么坚决,好像吃定了她似的。

  她所有的硬心肠对他完全不管用。

  曹黔面带神秘的笑意找到今天的报纸,拉松领带,进入五彩缤纷,也是乱七八糟的成人世界去了。

  「来啊,姨,这边坐。」曹言把两个大人拉扯在一起排排坐。

  这小鬼,非要弄得这么明显吗?又没糖吃!

  乱点鸳鸯谱啊。

  荷眼虽然不以为然,却也只是嘟嘟嘴。

  被赶鸭子上架咧。

  这一坐,也就瞧见他铅笔盒中的铅笔一片尸体逼横的惨状。

  原来啊,所有的小孩都一样,是她误会小猴子了,她还以为只有她的铅笔盒才装着一群伤兵残卒。

  一笔一划的写着ㄅㄆㄇ的曹言本来是为了撮合两个大人才演的戏,放弃放学后回家看电视、玩电动的享受,可写啊写的,本来对读书就不排斥的他真认真写起来了。

  荷眼左顾右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拿起秋歌留下来的刀片,笨拙的替曹言削起铅笔来。

  笔屑四处喷散。

  她皱皱眉。这么难搞!

  不信!

  一枝长长的笔在她的浩大工程下化成满地垃圾。

  十分巨大的打击冲击了从来没拿过书本,没被教改茶毒过的荷眼。

  「我说喂!」她有气无力的求援。

  「妳叫我?」「专心」在看报纸的人一叫就有所响应,可见他有多么的心不在「马」了。

  「你也帮他买个削铅笔机,这什么东西随便削都会断。」真是不会驶船嫌溪弯,不会开车说车烂。

  都说她不要削铅笔了,干么还手痒自讨没趣?!

  慢着!什么公文,坐在她旁边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从头到尾没打开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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