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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页

 

  等李芝茵、洪燕湘出去,陶扬抬起腿“砰”的一声,踢上门,刚才轻松、自然的表情和笑容,随着“砰”的巨响消失了。

  陶扬一步一步走近,走到罗若珈面前,脸已经铁青。

  “你倒是很镇静。”陶扬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进出来的,罗若珈一动不动地,眼睛凝视着远方。

  “这是第二次替你做傻瓜了。”陶扬铁青的脸,像要炸开了,“第一次,她们谈那个男人,我娶了你。这一次,又是那个男人,我戴了绿帽子——你要替自己怎解释?”

  若珈始终没讲话,从洪燕湘、李芝茵进来到现在,罗若珈没讲一句话,她只是凝望着远方,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甚至怀疑这件事情跟她是不是有关系。

  “你说话!”陶扬吼了起来,“你怎么解释?”

  “我是跟他见过面。”

  罗若珈的声音平静、稳定,那声音没有辩白,没有一进点解释的用意,几乎不像是在对陶扬说的。

  陶扬疯了,铁青的脸,没有一点血色,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两只手,招掐住了罗若珈的脖子,使劲的前后摇晃,发出的声音嘶吼着。

  “你承认了?你承认我是戴了绿帽子!”

  两只掐脖子的手放松了,一记好重、好重的巴掌,落在罗若珈的脸颊,罗若珈还来不及反应,第二记更重、更痛入心肺的巴掌,落在罗若珈另一边脸颊,浮起几条隐约的胀红。

  “我到底做错什么事?我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这么狠?我哪一点令你不满意?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陶扬的双手在空中零乱的挥,握着拳,似在控告,似在哭诉,他的脸扭曲变形、难看,不再是银幕上、街头巷尾海报上那个漂亮的小生。

  “你狠!你狠!你狠!”

  一个箭步,陶扬窜到呆滞的罗若珈面前,口中的“你狠”,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伤心,一句比一句绝情。

  “我配不上你!我很本不该娶你!嫁给我,你太委屈,你度日如年,现在,你走,明天,我会找律师,我们这种悬殊的婚姻可以结束了。现在你给我走,马上给我走!一秒钟也别给我多留!走!”

  罗若珈站起来了,两边的脸颊,各挂着淤红的指印,她深深的望着陶扬,想说什么,结果欲言又止。

  “走!走啊!一秒钟我都不愿意多看到你,走!马上给我走,不要逼我说出滚这个字!”

  罗若珈走了,出了客厅大门,出了电梯,一直到骑上摩托车,骑到大街,罗若珈的眼泪攻破了她持续的抑制与忍耐。

  罗若珈哭了,眼泪在罗若珈来说,是多么困难啊!记忆里哭过几次,罗若珈都算得出来。

  母亲去世,父亲眼睛肿了,罗若珈像个坚强的儿子,没有掉一颗眼泪,支持着父亲即将倒塌的意志。父亲娶朱爱莲,罗若珈在家里的重要性受到始所未料的突变,她毅然搬出去,带着再没有的沉痛,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适应那种孤独的啃噬,罗若珈没有哭,比一个男孩还坚强。

  太多的事情在该哭的时候,罗若珈用了另一种方式。深爱徐克维时,维系在一份信赖上,罗若珈哭过,嫁给陶扬以后,罗若珈很清楚自己只嫁了“妻子”的本份,和一份死寂。平静的心灵,不抱幻想,不抱未来,不抱爱与被爱。既然是这样与陶扬共处在一个屋檐下,今天发生的这种事,为什么会泪流浸湿这张脸?

  陶扬的迁就,陶扬的体贴,陶扬在各方面努力讨好自己的小动作,甚而今天,当着洪燕湘和李芝茵的面,他那一定受了相当严重伤害的感情,仍能支撑着替自己在那两个女人面前保持尊严。陶扬,哦!陶扬,除了他在自己成见里是个嘻皮笑脸,是个不令自己欣赏的男孩,他实在不能使你找到他错在那里?做为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要求,还能怎么样?

  他荒唐过,他生活放荡过,他任意摆布女人,那是曾经,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曾经。他爱自己,他全心全意的爱自己,别说他有份充满诱惑的工作,就是一般的男人,私生活也不见得比现在的陶扬严谨。哦!陶扬,我竟浑然的忽略了那么许多!

  泪在罗若珈眼中奔流,罗若珈从没有这样哭过,流湿了脸,流湿了鼻尖、唇畔,也模湖了她的眼睛。罗若珈跌进了好激动的情绪中。开动车子的手在轻微的发抖,手掌心汗湿,在闹区中,车把竟握不稳,歪斜的成蛇行。

  回去,回家去,罗若珈紧咬着泪水湿滑的唇,坚定的告诉自己:回家去,去告诉陶扬,从今天开始,除了一个妻子之外,还有爱,要诚挚的接受这个无从挑剔的好丈夫。

  泪水浸湿了罗若珈的眼睛,汗湿令罗若珈不能固定车速的手,罗若珈调头绕向回家的路是模糊的视线,是汗湿的掌心,是遽然调头的车速,快一秒,或者慢一秒,就都没事了,偏偏,一秒不快,一秒不慢,迎面驶来一辆看都没看清楚的车子,只听到轰的一声,罗若珈被抛到马路外,那辆红色的摩托车,凌空飞起,重重摔下,摔得稀烂。

  ☆☆☆

  陶扬那双熬夜发红的眼睛,仍然盯着罗若珈,已整整三天三夜了,才听到罗若珈微微的呻吟。

  陶扬不敢去触罗若珈的手,怕弄痛了她。罗若珈轻微的呻吟,陶扬连呼吸都屏息着,全神的等着罗若珈能睁开眼睛,能开口说话。

  罗若珈的眼睛睁开了,缓缓地睁开了,第一个接触到的是陶扬,自己的丈夫,一张焦虑、苦待的脸,和一双发红的眼睛。

  “小母鸡——”陶扬此生,再没有这般兴奋过,他站在床前,曲弓着身子,却连床沿都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是不是很痛?”

  手、脚、大腿、肩膀、脖子、头,全是纱布,罗若珈稍微挣扎了一下,吃力的抬起手,试图交给陶扬。

  “陶扬——”

  “你不要动。”陶扬轻轻的放下那双手,“你伤得不轻。”

  “陶扬——”罗若珈望着陶扬,又唤了一声:“我那天——我要回家。”

  “有什么话,伤好了再说。”陶扬仍曲弓着身子,“医生说,你醒了,如果饿的话,可以吃点流质的东西。我每天等着你醒,每天——每天我都叫人炖老母鸡送到这来。你饿不饿?我喂你吃一点好不好?”

  罗若珈朝右边的床头柜看了看,果然有一大磁碗,上面盖得密密的。另外,屋里竟摆满了鲜红的玫瑰花,在一片白的病房里,鲜红的玫瑰花一下显得不再冶艳的俗气。相反的,使看它的人,精神上充满了朝气。

  “谁送的那么多玫瑰花?”

  陶扬搔搔脑袋,有点自作主张,又不知道是否做得对的那种尴尬的笑。

  “我,我每天都买,我希望你一睁开眼睛,不要被病房清一色的白弄得情绪不好。可是,我发现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结果我想——女孩子差不多都喜欢玫瑰,所以我就挑这种鲜红的。”

  罗若珈觉得自己又要哭出来了,陶扬以为什么不对了,马上紧张的俯下身。

  “小母鸡,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还是你不喜欢?”

  “不是,什么都不是。”罗若珈包着纱布的眼角,湿了一小块,“我喜欢,真的喜欢,陶扬——谢谢你。”

  “喜欢就好了。”心头一块巨石放下了,陶扬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堆满一屋子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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