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有事吗?」她简短开口。
刚刚还在喧闹的人声,骤然安静下来,偌大的场地上只听到一片粗重的喘气声。
「有事吗?」她提高了几分声音,冷如冰的瞳眸显出不耐。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有人愿意先出头。
「他们是想请宫主您让出承影剑!」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胆开口,清脆如铃的声音并非出自人群。
琴影星眸一凝,眼波扫向声音的来源——只看到宫门前的一棵小树上,一个身着火红般艳丽衣裳的女孩儿,正翘着腿坐在一根枝干上,单手托腮,笑嘻嘻地望着下面。
被这女孩儿说破来意,众人也不再遮掩,有人站出来道:「我等知道要宫主让出承影剑,是强人所难,但我等志在必行,即使是螳臂挡车,也要一试。」
琴影似笑非笑的看着说话的人,「你想要我的剑?」她轻移脚步走过去,剑身如银水一般光华流泄,众人看到她的笑容,竟然不寒而栗。
「是、是……」那人已快张不开口,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她的身上弥漫开来,罩到自己身上,立刻钻进周身的穴道,几乎冻住了血液。
「不要多说了,既然宫主不愿出让承影剑,那就别怪我等无礼了!」有人带头呼喝一声,人潮立刻涌上来,将琴影围在场中。
这是一次莫名其妙之战。虽然琴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来夺剑,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打,她也懒得多费唇舌。
剑如银虹,在人群中穿梭自如,血花飞溅,如同点缀,将夜色映得分外冷艳。
她的剑从不是仁义之剑,在敌人前从不会手下留情。当年无影子在世时,曾凭着承影剑,在一夜之间杀尽七十六名挑战者。三年前,承影剑交到她手中,她所要面对的,是更无情的战役。
这些人中,有人为了无知而战、有人为了无畏而战、有人为了名利而战,只有她,是为剑而战。
无影子曾被誉为剑魔,承影剑中早已蕴涵了魔性。而当她初拿到这柄剑的时候,就已开始一步步被这种魔性左右了心神。剑身噬血时,她苍白的脸颊上有一片晕红,长发在空中飞舞,像是在驭风而行。
敌人渐渐被杀退,但她的魔性却像是无法控制,连寒眸中都透出魔魅的冷笑。
「剑魔重生了!」有人惊呼大喊,紧接着就被她的剑斩下头颅,惊呼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她的剑已不受心控,重伤初愈的她,内力尚未完全恢复,突地,她腹内翻绞,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口而出,剑势立刻弱了下来。
见她忽然自伤心脉,众人大喜,呼喝着意图再度攻上。
一直坐在树上的少女哼笑道:「好一群英雄豪杰,居然乘人之危!」一团银雾自少女手中漫天洒出,刺中了十几个人的眼睛。
被刺中之人,眼中流出黑色的血,惨呼倒地,分外凄厉诡异。
此时,一道白影凌空而至,一手挽住琴影,一手持箫贴唇,箫声骤起,如星月之光照亮黑夜,吹散了所有的杀气剑光,在众人心头映出一片清明。
红衣少女蓦地呆住,看着那人与琴影相依相偎,听到他春水般温暖的声音响起:
「承影宫不是外人久留之地,承影剑更非诸位可以轻取之物,请回吧。」他的声音虽淡,但似乎从四面八方响起,直入人心,这份内力更远在琴影之上。
「流云?」叫出这个名字后,众人脸色惨变。
数年前,流云琴影名动江湖,二人联剑,无人可敌。但听说他们早在三年前绝裂,流云自创流云轩,彼此发誓永不见面,万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此时此地,与琴影还显得如此亲密,莫非传言有误吗?
看透了众人心思的流云,淡淡苦笑:「云从影,箫从琴,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眼波扫过众人的脸,温和的眼神虽然没有琴影那样尖锐的戾气,却更像一张无形的网,压制得众人喘不上气来。
「我虽不爱伤人,但更不想让我所爱之人受伤。诸位请不要逼我出手。」他揽着琴影走向宫门,眼中再没有别人。
有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手持刀剑从他身后窜上,笔直地刺向他的背心。
树上那个少女惊呼一声:「小心啊!」
流云在她的惊呼声中悠然转身,单箫横架住刀剑,手腕一翻,硬生生扭断了所有兵器。倒在他怀中的琴影也在此时转醒,看到几张狰狞的面孔挡在眼前,承影剑下意识地斜挽出几朵剑花,银光乍现,血花同时飞起。
望也不望倒地的敌人,流云抱着琴影的身形腾空而起,消失于承影宫门。
云影合一,天下无敌。
这八个字,在三年之后,终于重现天下。
自知不敌,再争无用。待抢剑的人沮丧地离开之后,那个红衣少女跃下大树,望着宫门牌匾上「承影宫」这三个大字,微微一笑,玉手伸出,轻轻叩响了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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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影猛地推开流云,长剑一指他胸口,冷冷的问:「你来做什么?」
流云望住她的眸,看清了眸中的寒冰。
这三年来,他只有在她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之后,才会靠近她,而那时她都已神志不清。三年了,三年中没有与她这样面对面的互视过;三年了,在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柔情。
是他,亲手毁了她吗?
「妳受伤了,必须尽早治疗。除了我……」
「除了你,没人可以救我,是吗?」她冷笑道:「这三年里,没有你,我不也一样活过来了?」
他不愿意说破她的误会,强颜欢笑,「但妳现在伤了六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打通的,而弄玉、宛如内力太浅,无法帮妳的。」
她将剑尖刺前几分,已经抵在他喉间。
「记不记得三年前我说过什么?」
他一颤,这往事他怎会忘记?三年前,她就是这样,以剑相逼,那时候她的眼中还有一滴泪,泪是冷的,如两人之情。
生亦不见!死亦不见!今生不见!来生不见!
短短十六字,已将他们所有的情意一剑斩断。伤心的他,离宫之后独建流云轩,却不能忘情,夜夜守在试剑池旁望着她舞剑的身影,伴着满天的星月,饮尽一壶又一壶的清酒。
其实这三年里,他日思夜盼的只是能这样和她面对面的站着,听她喊出他的名字。
「三年前,妳的剑已经刺在我的心上了,只是苍天捉弄,要让血一点一点流干,既然生而无欢,死又有何惧?」
他惨笑的神情触痛了她的心,让她的剑停在半空,再也刺不下去。
僵持中,弄玉走进来禀报:「宫门口有人敲门,要拜见宫主。」
「不见!」琴影勃然而怒,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打搅她?
流云回头问道:「来人是谁?」
「是一个红衣女子,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有通报姓名。」
流云眼光闪烁,「是她?」转对琴影说:「刚刚危急关头,她放过毒针帮妳退敌,说起来也是妳的救命恩人。」
琴影恍惚还记得刚才的一幕,持剑的手垂下,改口道:「叫她进来。」
片刻后,红衣女子来到殿中,笑盈盈的望着二人,「流云如仙影如玉,看来传闻果然不虚。」
「妳是谁?」琴影最恨听别人提起过往之事,眉心一凝,冷冽的眸光将红衣少女逼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