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的一刻,知道他还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死,她死而无憾了。
她微笑着向后一跃,衣袖振荡,飘飘而落。水潮如浪袭来,瞬间将她的身影卷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流云长啸一声,若闪电一般掠向悬崖。
龙三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个人居然会为了保剑,相继自杀,这下,这把绝世之剑,岂不是要一起葬身在水浪之中了?
「快!快下去探查!一定要把剑找回来!」他带着人慌忙跑下山崖,甚更顾不得曾被他箝制的阿紫,将她留在悬崖上。
阿紫痴痴地跪在悬崖边,望着下面如浪如烟的水雾,眼泪一颗颗从明眸中滚落。
到了最后,流云的心中还是只有琴影一人,甚至不惜和她同生共死。
相比之下,自己的痴情,只是一场可笑单纯的美梦而已。
现在,连这个梦都破灭了。
她独坐了很久,当月光被乌云遮住了面容,大地渐渐恢复平静之时,她拭干了泪,缓缓站起,坚定果决的神情重现在她的脸上。
承影剑下落不明,她的职责还没有完成。城主尚在城中等她的回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感伤。
「城主说得对,做事的时候,不应该动情,动情的刺客只有死路一条。」她轻蔑地嘲笑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愚蠢,昂首走下山崖。
第七章
怜心是怜香楼的当红妓女,十四岁就入这一行,十五岁时名噪全城。现在她已经十九岁了,依然可以坐镇头牌,这是令她最为得意的事。
今夜怜香楼中客人依旧很多,怜心身子有些不舒服,虽然有人点名要她伺候,也被她一口回绝了。楼中的鸭儿因为她太红,也不敢得罪,只是碎碎叨叨的念着她的不对老半天。怜心累了一天,身子又难受,好说歹说将鸨儿推出房。
坐在屋中,刚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怜心知道有些大胆的客人常常会为了见她一面,从后院溜入,爬墙而上,于是喊了一声:「哪个小贼不要命?识相的赶快滚下去。小心本姑娘喊人了!」
窗上的竹帘一掀,两个人从外跃人。
怜心刚要张嘴大喊,一眼看到其中一人的容貌,又惊又喜道:「云公子?」
站在那里的果然是流云,只见他身上背着一个已经昏迷的女子,两人都像是刚从水底出来,全身都湿透了。
怜心忙着帮流云将他背上的人放下来,问道:「云公子,你这是怎么搞的?」
流云面无血色,恳求道:「怜心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现在外有追兵,影又身受重伤,我们必须找个暂时的栖身之地,客栈人多嘴杂,实在不便,所以……」
他话没有说下去,黑眸只是静静的望着怜心。
怜心虽然倾慕他的风仪,但并非如柳依人和阿紫那样非要将他占为已有。见他对那个女子关怀备至,心中已经猜到两个人的关系。
「这位姑娘莫非是云公子的……」
「是在下的爱人。」流云直言不讳。
青楼中的女人最恨的就是无情薄幸的男人,最羡慕的就是难得有情郎。听流云这样说,又见他两人如无双玉璧般相配,怜心侠义豪情顿生,拍着胸口道:「你尽管在这里休息,外面的事情有我,我不会让人打搅你们的。」
「多谢。」流云将琴影放在床上。
怜心见他们两人都已湿透,便出去为他们找衣服。
此时,琴影已是奄奄一息。原本阴寒的体气,因为外来寒水的冲击,让她内外交迫,生不如死。若是她现在能流出热汗也好,但却偏偏是脸白如纸,连一丝红润都没有。
流云连点了她几处穴道,琴影紧闭的双眸才缓缓张开。
「云?」她不敢置信的痴望着他的脸。
流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所幸迷香在冰冷的寒水下,药性挥发,他的功力已渐渐恢复,否则即使他在瀑布下湍流的河道里,抓住了琴影的手,也不会有力气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影,什么话都别说,妳受了重伤。」
琴影苦笑,「又要麻烦你了吗?即使我死了,都要麻烦你。」
「嘘,别胡说,妳我都活着。」
怜心此时拿着衣服走进来,说:「还是先换下衣服吧,要不然她着凉会发烧的。」怜心伸手碰到琴影的脸颊,轻呼一声:「她怎么这么冰冷?」
流云喃喃解释:「她自幼练的便是无相天霜功,练得越久,体温越寒,若受了伤,寒气反制,伤势便会加剧。」
练这门功夫会伤身,所以当初无影子并不赞同让琴影练。但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浑身体热如炭,只有练无相天霜功时,才可以驱除体内热度,便只好练了下来,这一练就是十几年。
眼见琴影脸色白中透青,怜心忙道:「她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要不然我叫人做碗热汤来吧。」
「再热的汤都热不了她的。」流云忽然道:「在下要再麻烦怜心姑娘一件事,希望今夜这屋里不要有别人进来。」
怜心眼珠转转,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娇笑道:「这点云公子尽可以放心。这里本就是青楼,大家都懂得规矩,怎会随便去开别人的房门?」
她悄然退出,顺手将房门带好。
「云,我想回家。」
流云轻然一笑,「当然,但要等妳的身子好了。」
琴影的笑容苦涩中透着悲凉,「像我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上天怎么会让我好过?」她将头枕在流云怀中,低声道:「若我死在这里,我只求你将我的尸身带回承影宫。」
流云听得心痛如绞,「为什么不求我们能长相厮守?」
琴影的手指贪恋般抚着他的眉间、鼻翼、唇形,「长相厮守?我对你如此绝情,怎么还敢奢求别的?你不恨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蠢话!刚刚跃下瀑布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想着和妳生死相随,妳说这话岂不是也在咒我和妳一起去死?妳若想我活着,就要先让自己活下来。」流云一下吻住了她的唇。
「云……」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热烈的回应着他的唇。
迷离的纵情中,湿透的衣物缓缓除下,床帷纱帘垂落,琴影阴寒的体肤与流云温暖的身体,完整的契合在一起。
两种气息相融在一起,琴影苍白的脸色终于渐渐露出了红晕,额头上泌出几颗汗珠。
与琴影的无相天霜功相反,流云的无相天阳功正是她的克星,也是治疗她体内阴毒的良药。当年无影子说两人是「天作之合」时,他们只当是说两人之间的儿女私情,没有探究是否有另一层含义。
但是这些年来,每当她与流云身体接触,就会感到一种强大的温暖之气将自己层层包裹,镇住她体内如冰的寒冷。
这些对他依赖,顿时让琴影不安地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而这个小动作也被流云看到。
「怎么了?」他不能让别人伤她,更不愿看她伤自己。他的唇烙上那个掐痕,让她的身子又是一阵轻颤。
「云,你对我太好,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的爱,远胜过我给你的,我……我怕我承受不起。」
她的手指轻轻盖住他身上那处剑伤,深深的疤痕到现在还清晰可见。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从死神手里拣回了性命,但那一定是苦不堪言。
流云笑问道:「妳有几颗心?」
「一颗啊。」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