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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很多蛋糕和甜点啊!”

  文书提出抗议,他说的倒不是玩笑话,因为他自小就有肾脏病,主要是因为分泌失调导致血糖过低,和一般糖尿病不同的是,他必须常吃甜食来达到血糖平衡,否则就会发生衰竭晕厥的现象。

  温婉搂着他朝大厅中心走去,一边说道:

  “好吧!我想应该没关系。”

  文书喜出望外地笑喊道:

  “那你去爸爸说,他在现在书房里!”

  “别忘了,主要关键是在你同意。”

  “她呀,高兴都来不及!你不知道,我妈多想把我当作商品一样去跟客人推介!”

  温婉柔笑地摇了摇头,连忙催着文书说:

  “你先上楼去换装吧!我去书房说服二叔。

  “二姐,你真的有把握。

  温婉故意促狂道:

  “不是百分之百,但是也有七、八成!不过到时候你该怎么孝敬我?”

  文书已朝偌大的楼梯上奔去,边嚷道:

  “放心!我会多留几块奶油蛋糕给你的!”

  温婉望着他年轻的背影微笑,她多么希望和堂姐也能有这份亲近,而像今是锭样的场合,亚凡势必照例又要深锁在自己房里。

  她轻吁了一声,便朝大厅右后方的书房踱去,书房的门大开着,严太太拔尖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我真搞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好说歹说,在名誉上,文书都算是你严家的一份子!”

  “唉哟,我们别再吵这个好不好?”

  严老的声音充满着不耐烦,严太太又说:

  “你还是忘不了你那个终年难得见一次面的儿子,他毕竟不在你眼前,而文书呢,只要你肯栽培他,他也会是个人才,你又何必……”

  严太太的话停在半途,因为她正好瞥见立在门外迟疑不决的重温婉。

  “二婶,对不起……”

  温婉是踱进书房,严太太的表情不冷不热地迳问:

  “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说着话时,一名从外面请来的美发师乃在整理着严太太的发型,而她今晚所穿的一袭暗金色织锦、蓬裙及地的仿欧式宫廷礼服,显示她在今晚化装舞会上是要扮成欧洲贵妇。

  “都差不多了,就等客人来。”

  温婉小心翼翼地应话,严老则急说:

  “温婉,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去换衣服?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那件礼服?”

  “不,二叔,那件晚礼服很好,我是……是来问您们一件事,文书上楼参加舞会,我觉得他年龄也够大了,应该上他见识见识这种盛大的场面!”

  严太太倒不觉得特别意外,她望向温婉抱怨了一句:

  “刚才我还在跟你二叔说哪,他呀,就是思想古板!”

  温婉朝二婶微微一笑,又转向二叔恳求:

  “二叔……”

  “好、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温婉,你快去准备,上楼时别忘了……”

  温婉喜不自胜地接下去说:

  “我知道,我会顺便去问亚凡姐要不要下楼来。”

  上到二楼,穿过沉静的甬道,楼下的忙乱人声逐渐远去,芯苇在亚凡的房门前停下,轻敲了两声:

  “亚凡姐,亚凡姐!”

  房门在片刻之后缓缓打开,房内因为没有开灯而显得幽暗阴沉,门开处,严亚凡身着一袭淡黄色长睡袍,臂弯中抱抚着一只浅蓝色的波斯猫。

  亚凡就像那只波斯猫一样,阴晦地以一双格外澄明的眸子盯着温婉,令人不寒而栗。

  “亚凡姐……”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明知道我不会去出席那种摆阔俗伧的宴会!”

  在外貌上,亚凡和温婉其实有着几分神似,不同的是:亚凡那头一丝不苟的披肩直发,还有她眉宇之间永远化不开的深锁哀怨,总教人联想到一轮明月,却平白地被一层层乌云阴霾给遮住。

  亚凡在师范学校毕业后,便一直在士林的某所国中担任音乐老师,但是在家中,她从来不去碰楼下大厅那架平台钢琴,大部分的居家时间,她宁愿一个人关在房里,和她那只心爱的波斯猫作伴。

  酷爱小动物的严太太,却对亚凡这只取名叫‘菲菲’的稀贵波斯猫感到特别厌恶,她常咕哝地骂道,说菲菲阳怪气的,又说什么猫和主人通性,猫会学主人表情之类的话,而亚凡听见了只是冷笑,阴沉得教人心疼。

  温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望着亚凡抱着菲菲踱到落地窗前,片刻,温婉才说:

  “亚凡姐,那待会儿我替你送饭上来,还有菲菲……”

  菲菲好像听得懂人话,应时咪了两声,它从来不跟严太太养的那群波斯猫打交道,尊贵得就像一名女王,镇日只待在亚凡的房内。

  “不用了,我不饿,菲菲也不饿!”

  这是一种噬啮人心的精神折磨,多年来,严老也拿亚凡没有办法。

  温婉正想退出房外,不料亚凡却凄凄迷迷地低语了一句:

  “我倒宁愿是你。”

  “亚凡姐……”

  温婉听不真切,只纳闷地轻唤一声,亚凡的手仍不停地爱抚着菲菲,突然转过脸来直望着温婉,在残照的灯影下,她脸上竟淌着晶莹的泪水。

  “你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快乐?为什么?难道过去的事……我倒宁愿是你,我倒希望在飞机失事中丧生的是我的父母亲!”

  亚凡说得凄切幽怨,而她的心机令人捉摸不定,她故意提起飞机失事,好像是在伤害温婉的永久隐痛,如果是这个目的,她达到效果了,因为温婉在霎时心防被攻破,触景伤情的泪水无声地滑下。

  但是再稍一细想,亚凡并不是有心要刺戮她的隐痛,倒反而像在伤害自己,诅咒自己的父母亲。

  温婉心上一阵绞痛,她无助茫然地说:

  “亚凡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你快乐吗?温婉,告诉我,你快乐吗?”

  “亚凡姐,我求求你……”

  “如果你换成是我,你还会快乐吗?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我宁愿我爸妈死了,死了!你听得懂吗?死了,就没有伤害,没有折磨,没有痛苦——”

  “不、不……”

  温婉再也听不下去,噙着满面泪水夺门而出,而亚凡在说过那样的话之后,竟还可以像个没事人,缓缓踱上前来轻轻将方门合上。

  温婉痛泣失声地奔回隔壁自己的房里,她不明白,为什么亚凡要如此折磨自己和所有的人?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要诅咒!

  然而亚凡的话却像一只只毒蜂,疯狂而无情地钻入温婉内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抚平的创痛伤痕。

  她快乐吗?她为什么还能快乐?

  双亲同时猝逝,而她却从此在二叔的庇荫之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已经把父母亲过世的哀恸都忘记了吗?但是十年,十年难道不够?

  亚凡为什么要一再地搅翻她这道伤口?为什么?

  不!她不能因此倒下去,她不能这么容易就受亚凡的情绪影响!

  她还有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一生。

  温婉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盒面纸,坐到梳妆镜前端详着自己的泪脸,直到瞥及旁边的闹钟,她才惊了一跳——她没有时间再浪费了,客人马上就要到来,而二叔需要她去协助、打点。

  她迅速地拭净泪痕,又冲到衣柜里取出那套只试穿壹次的晚宴礼服丢在床上,然后又冲回梳妆镜前准备上妆,并且将一头秀发梳理拢上。

  今夜的化装舞会,她将扮演埃及艳后,她甚至还把伊丽莎白泰勒主演的那部电影录影带又租回来看过一遍,这种扮成跟自己完全不同角色的念头,又让她满心雀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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