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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她发上的几朵迎春花此时正散落在他鞋旁,车里弥漫的香味,究竟是来自于花朵,抑或来自于她,他深陷其中,第一次觉得迎春花的味道是如此浓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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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他过不过分?过不过分嘛?!」

  花迎春一回到府里就冲到花盼春的房里,箝握住花盼春的双肩不停前摇后摇,向花盼春抱怨着今日与严虑相遇的鸟气。

  「好过分……」跑进她房里吵她睡觉,真是过分得该推出午门问斩……花盼春撑不开沉重的眼眸,昏沉沉地应着含糊的回答。

  「对吧对吧!你评评理,他错对不对!」摇呀摇,使劲摇。

  「对……对……」花盼春被摇得声音都在发抖。

  「他也不想想,我胖还不是因为他!男人最好命了,累也没累到他们,结果女人却得背负着怀胎生子的辛苦和害怕,身材变样先摆一边不说,遇到没心没肺的男人还在一旁出口伤人,他是不是很恶质?!」

  「……」花盼春一直到天亮才合眼,此时不过午时,她还没睡饱就被人从被窝里挖起,她眯着眼,对于花迎春的埋怨都是听十句只懂半句,回应也全是跟着花迎春的句尾在附和,不过听到花迎春这句话,她有些清醒了,揉揉眼,眸子里有淡淡的血丝,眼窝下的黑影活似让人用笔墨画上去的,又深又明显,声音懒懒的,「姊……他不知道你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你用没心没肺来辱骂他实在是有点没道理。」她替严虑说话。

  「他就算知道了,那张嘴还是会嫌弃我!说穿了,他就是自头到脚都不喜欢我!」

  咦?哪来的哭音?花盼春瞟向花迎春,花迎春脸上还是写着怨怼及气愤,那刚刚那种要哭要哭的可怜娇嗓是打哪来的?她听错了哦?八成是还没睡饱,幻听了。

  「就算他自头到脚都不喜欢你,那又怎么样?你在乎吗?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自头到脚都不喜欢他。你与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耶。」花盼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趁花迎春怔仲松手之际,伏回软枕上。她还好想睡呐,不过得先解决大姊,否则她甭想有个好眠。

  「这、这事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气不过呀!他左一句胖右一句胖,胖胖胖胖的挂在嘴边,我听了扎耳!」花迎春气得直捶衾被。

  「也是啦,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被人说胖的?严虑真是太正直了,有些话是只能想不能说呀……」花盼春瘫在软枕上摇头。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我很胖吗?!」

  「你是呀。」哎哟,脑袋上立刻挨了一记爆栗。

  「你看我的脸!一点也没有胖到!还有我的手,你瞧,又细又白又嫩,还有我的腿,多纤瘦呀——」

  「对,除了腰臀——」哎哟,刚挨了爆栗的伤处又被补上第二击,痛得花盼春飙泪。

  听见妹妹说她胖,花迎春只是有点不服气,但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往心里搁。听见严虑说她胖,她就有满腹委屈,将他的话一刀一刀凿在心版。他说什么她都太认真去看待,别人批评她可以当耳边风,偏偏他说什么她都记牢,而他张嘴又没说过啥好听话……

  「他竟然叫我不要多吃!饿不是只有饿我一个,还有心肝宝贝耶!他说那是什么浑话?!我吃饼还是自己下马车去排队,看到他坐在车里,我还一时心软又再排第二次队买一块给他吃,自己付的银子,没伸手向他要钱,更没擦腰喝令他去替我买——」花迎春又哇啦哇啦重复抱怨着一开始她冲进花盼春房里数落的事。之前花盼春还睡得浑沌,压根没听仔细,这一回她倒是一字不漏听着,有了听众,花迎春讲得更义愤填膺、更慷慨激昂。

  好不容易,花盼春找到插嘴的机会,「姊,我觉得……大姊夫不是那个意思耶。」

  「他就是!」

  「他是要你多吃一些饭菜,少吃零嘴,没有恶意。」

  花迎春一时词穷,房里突地安静下来,只有花盼春偶尔陷入浅眠睡梦的微酣声。

  「他……会是这样想吗?」

  「什么?」花盼春暂时和周公说了声等等,从梦中爬回现实,倦累地问。她刚刚没听清楚。

  「严虑真的不是在嫌弃我吗?」花迎春有些茫然,努力回想着严虑那时的表情和口吻,想寻找到他温柔的蛛丝马迹——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温柔似水的表情,她连想像都无法想像,太恶了。他明明皱着眉,仿佛她吃饼是犯了多大的罪过,说话时声音也沉沉的,离温柔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说出来的句子更不可能温柔——严虑永远都是一个跟温柔搭不上边的男人。

  「我觉得……你不要太去思考他的言行举止比较好,他的话里涵意到底是好意恶意,你都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去钻研,别搁在心上,别反覆思量。」花盼春打断她的思绪,而且一开口就要花迎春将此时心头暗暗付念的东西全数抛掉。

  「为什么?」

  「你们已经离缘了。」恕她直言了,「还是你休掉他的。你知道他有多讨厌你吗?据说不久前他推掉一份工作,就因为那富商想在新造的园子里种迎春花,严虑说什么都不允,到最后严虑干脆不赚这笔——我说这番话不是想让你难过或仇视他,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不是他的妻,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高兴又怎么样?你难受又怎么样?你还抱持着奢望能与他二续前缘吗?」

  花迎春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她微微低着头,像即将凋谢的花朵,垂头丧气,摇了摇头。

  「戏春说,近来有许多媒人上严府想替他做媒……我们都心知肚明,严虑是一个条件多好的男人。先不论他的外表,光谈他的好本领及万贯家财,便足以让多少闺女心仪,他要从中再挑一个合适他的妻子易如反掌,他根本没有必要再考虑一个曾经让他丢尽脸的女人。严虑可以再娶到一个娇俏美丽的荳蔻姑娘,十五、六岁如花一般的年岁,你呢,了不起找个死了妻子想续弦的老男人,一嫁进去就可能有四、五个孩子追着你叫后娘……不公平对不对?但这是事实。」哎呀,离题了,再导回来,「当然啦,我知道是你休了他,你也不稀罕他,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太在意他,不然你看起来好可怜。」

  花迎春有好多话想反驳,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檀口动了动,想说她才不可怜;想说她一点也不在意严虑;想说严虑娶谁都不干她的事,而且她还会替那名新任严夫人流两滴眼泪,哀悼新任严夫人要面对冷脸严虑的弃妇命运——她明明不是哑巴,却在一瞬间失去言语。

  「我甚至想说服你,尽早将孩子打掉。我们花家养得起一个孩子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养呢?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你又不爱孩子的爹,以后他要是问你:娘,为什么我没有爹?你要怎么说?说他爹是个混蛋,所以你休了他,然后他又问你:那你爱爹吗?你回他:我怎么可能爱他,叫他甭想了!——孩子不是在爱情下孕育的,他也很可怜呀。」花盼春自床上坐起身,拢拢披散的长发。「你如果想完全和严虑撇清关系,最不该存在的就是孩子。除非……你还抱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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