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菁菁不是笨蛋,看出对方的回应,但身为现代新女性,并没有太多痛哭流涕的感性,于是很干脆地玉手一挥。
「这是你的损失,姜书记官。」三分钟前亲昵的呼唤瞬间转为制式的职称。「还以为那只是流言,没想到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
「才没——」施逸伦直觉出口澄清,话才起个头,想起对方情敌的身分,立刻效法离水贝壳,紧闭不语。
就让她这么以为好了,免得她再觊觎「她的」男人——她心想。
张菁菁的干脆令人激赏,姜靖翔扬唇,笑容中半是欣赏、半是松了一口气。「失陪了。」
彼此淡然点头,一段可能的男女恋曲在即将开始时的前一刻宣告结柬。
「你认识张菁菁?」她问,语气酸不溜丢。
「在署里见过几次。」
「她喜欢你。」咕哝声中不乏呛人的介怀酸醋味。
「也许吧。」
「你很有女人缘嘛。」
「真奇怪。」姜靖翔抽抽鼻。「妳有没有闻到?」
「闻到什么?」
「一种很呛很酸的味道。」
「很呛很酸——」啊?!领悟过来,施逸伦瞠大眼瞪向他。「你——」
「还是我闻错了?」
「你、你你你……」哑口无言,她怎么能承认自己刚刚灌了一大桶醋!
「走吧,先去医院再说。」
医——施逸伦这才想起自己为了驱敌而临时编的谎言,身边人搂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得让她在心动之余,更感到惭愧不自在。
「我……我没有生病。」效法砍倒樱桃树的华盛颇坦承犯行,施逸伦的脸低得不能再低,火辣的热度瞬间窜升,烧红至两耳。「刚是骗你的。」
「我知道。」在看见她防备张菁菁时展现的攻击力及明显的伪装病态,再加上探温的手背根本没有感觉到异常的体温,实在很难让人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明白了她的用意时,若不是为了配合她演下去,他铁定笑场。
因疑惑抬头,露出俏红的丽颜而不自知,姜靖翔平静、甚至带点笑声的回应,让她忘了自己脸红如火的窘境。「你不生气?」
「我很高兴。」
骗人。「我没有拿斧头,也威胁不到你,所以你大可说出你真正的想法,不必效法华盛顿的爸爸夸奖我。」
姜靖翔愣住,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思考,才想起「华盛顿砍倒樱桃树,他爸爸为什么不骂他,反而说他是诚实的小孩」的脑筋急转弯。
「哈哈哈哈……」
「啊?」
「放心,不管妳手上有没有斧头,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他说,手掌拍上她柔嫩的脸颊,像是发现什么宝物似的,笑眸转成惊喜。
施逸伦依然一脸困惑。「怎么了?」
「妳的脸——」压低脸打量。
「啊!」她尖叫,直觉捣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像是做坏事被逮到的小孩。
被、被发现了?!「我、我最近忙着办案子,没时间保养、上妆。我就知道,我变难看了对不对?皮肤变粗糙了对不对?我也不想啊,可是每天光出庭就够我忙了,一回家就只想摊在床上睡觉,根本没时间作保养。你相信吗?我都忘了上次敷脸是什么时候——呃……」
跟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己心仪的男人吐这些苦水似乎有点怪……瞠目直视,小心臆度他脸上的表情。
「当我没说。」搔搔颊,羞窘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我倒觉得妳这样也不错。」
「咦!」讶然抬头,看见身边男人带笑的侧脸。
「不是有人说『自然就是美』吗?」
「啊?」再次惊呼。
这……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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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他进展到哪了?」活像老师抽考学生的口气,何夭夭对埋在卷宗里的黑色头颅这么问。
突然被这么一问,施逸伦抬起的脸上写着茫然。
「我的天!」何夭夭惊呼。「妳的目光呆滞、印堂发黑、脸色暗沉,还有、还有,妳看——」纤指点着她眼睛下方。「妳看,黑眼圈这么严重,眼袋都跑出来了。」
「够了哦,我知道自己很糟糕,妳不用强调,谢谢。」呜呜呜……「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但又能怎么样?案子那么多,办都办不完,我光是看报告、起诉、出庭就够忙的了;有时候碰上调查不周延的报告,还要另行侦讯。像这个案子,你们侦查组的检察官根本就是浑水摸鱼,完全——妳这样看我干嘛?」活像看见外星人一样。
「妳变了。」
「我知道,就是变丑了嘛。」
「是变丑了。」
呜呜……「这种事不用妳提醒我。」真过分!
「呴!我说的不是这么肤浅的事。」无聊。「我指的是——换作以前的妳,绝对不会说这种话。妳的个性变了。」
「是吗?」她怎么没感觉?
「想想看,妳刚刚说的那些话过去都是我在说的。」挺好的「风水轮流转」不是?
「是吗?」经她这么一说,施逸伦才想起好像真的是这样。「难怪我觉得这些话有点耳熟。」
「妳现在的心情就像我遇上起诉组打混的同事一样;自己辛辛苦苦查的案子,就败在你们起诉组手上,真的让人很火大。」五指紧握,挥拳霍霍的气势活像眼前正挂着一袋欠扁的人肉沙包。「查出来的犯人就因为起诉不合法,或是在审判期间因为起诉组的人不出庭,让被告律师逮到机会翻盘——我遇到的问题不比妳少。」
「如果大家都能尽责,不打混就好了……」施逸伦叹道。
「还句话由妳来说还真没说服力。」
「怎么讲这样!」
「别忘了妳自己可是前科累累。」何夭夭掐掐手指。「算一算,我手头上至少有五件案子是送到妳这里来的,结果呢?都因为程序有瑕疵被法官驳回。」
心虚垂首。「对、对不起……」
「免了。」玉手挥去愁云惨雾的歉意,「不稀罕」的讯息写了满脸,简单明了得让施逸伦更加汗颜。「『对下起』这三个字好说,已经犯下的错误却很难弥补。要是妳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就好好办案,不要让当事人因为检察官打混,得不到应有的公道就行。」
「我知道了。」
何夭夭突然笑出声,引来质疑的目光。
「真没想到,」何夭夭伸指点住施逸伦多日末清粉刺的鼻头。「妳认真工作起来会有这么好的表现。」
「哼,哼哼哼。」得意地昂高下巴。「我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是是,最好去鸣个够吧妳。」白眼送她。
「其实,最不敢相信的人是我自己。」施逸伦吐吐舌。「一开始我是为了扭转自己在他心目中的评价、让他注意我,才会故意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了吸引他注意这件事,全副心力不知不觉间就移转到经手的案子上,才发现自己过去错得有多离谱。」
「唷,现在才知道啊。」
「就像妳说的,过去的错无法弥补,但是未来,我可以避免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她是这么想的。
「投入工作的感觉如何?」
施逸伦愣了下,绽开灿烂笑容。「超乎想象的愉快!」
何夭夭扬唇,被她脸上的笑意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这不代表她忘了刚刚的话题。「话说回来,妳跟他现在究竟进展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