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暂且不跟他计较是可以,但对她大哥和二哥却是万万不能原谅。
在她住院期间,他们两人露脸的频率屈指可数,沈潜还算情有可原,他公司业务之繁,人又远在台北,就放他一马……至于她大哥,亏他还是害她出车祸的元凶,没有深刻反省忏悔也就罢了,居然还将他亲爱的妹妹交到一匹大野狼的手中置之不理,让她足足吃了七天的苦头。
此仇不报非“君子”喔!不,是“淑女”。等她回台北,不在她老爹面前好好“参奏”他一本才怪!
龙骧显然也感受到她微妙的改变。她竟不再顽劣抗拒他,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温柔有如夜之花朵地将拾叶安置于银色法拉利里,一回头,就见到丁绯也提着行李背包尾随而来。
像她这样一个“美绝人寰”的女人拎着一只不相衬的背包已经够令人瞩目,而龙骧那沉着自得的表现更无端惹来路人不知怜香惜玉的愤怒眼光,还以为他苛刻了大美人呢!
众目睽睽,丁大美人完全不理,她笑嘻嘻地把行李交给龙骧。
提个行李,帮个小忙,举手之劳,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去思索自己是否被冷落或被虐待等设营养的问题。
原本来接拾叶出院的应该是沈家兄弟,但沈野在临出门之际,被一通紧急命令召走,沈潜又远在台北,分不开身,于情于理,于她和沈家妹子的交情,她便责无旁贷地请假前来帮忙了。
她趴在车窗口,凝视一袭浅紫连身裙的沈拾叶。“回去帮我跟沈伯伯和伯母问好,过一阵子我会和小乌龟一起北上。”
她的笑容娇媚如三月春风微薰,老实说,同是美丽女子的沈拾叶也难免心旌神摇之撼。
她大哥爱恋丁绯的事在沈家早就是公开的新闻,双方家长也都乐见其成,偏偏,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她那只“笨乌龟”的大哥还是没追上动如脱兔的丁妹妹。
“龟兔赛跑”的故事里乌龟获胜的结局,八成是写来安慰自卑的人的。
她愈来愈不看好她大哥,特别是在这么多年后。
“我爸妈也老叨念着你,有空就常上来玩吧!”
丁绯天真烂漫地一口应允:“没问题,小乌龟回家相亲时我一定陪他一起去,到时候再见了。”
沈拾叶闻言心中一凛,有些花容失色地说道:“你……知道我大哥要相亲的事?”
“嗯,乌龟跟我提过。”
她更不懂了。“既然知道还要跟他……”
丁绯忽然红晕生颊,难得一见的柔情和扭捏之色飘过她的双眸,黑瞳霎时烟雨蒙蒙,美得不可方物。
她咕哝:“就因为知道才非跟不可。”
这话乍听之下似乎没啥道理,明知道她大哥即将和另一个女人相亲,搞不好还一拍即合,她还有兴趣当电灯泡,这唯一的解释——她摆明准备专门破坏的。
沈拾叶蓦然双眼一亮,熠熠生辉。“放心!我一定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她兴奋得差点结巴。
“谢啦!”破坏联盟一时三刻成立了。
丁绯退后了一步。“龙骧……”
龙骧点点头,截断她的话:“我会平安把她送到沈家的,后会有期了。”
丁绯从来都不是他所喜欢的女人类型,但在和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他看出在她饱受误解歧视的惹火外表下,有颗远胜过真正庸脂俗粉的玲珑心灵,令他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不过,他更明白,他们之间将永远是朋友,那种和性别领域无关的朋友!
看见龙骧的法拉利在远处消逝成一个圆点,丁绯信步正想离开医院之际——
冷不防,两道黑色剪影般的巨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 ※ ※
陡然扑进眼帘的一团黑雾,在丁绯努力眨动双眼适应下,周遭的景物才逐渐变得清净明朗起来。
原来,是四下拉低的百叶窗帘抽走倾注房间的阳光。
“我听说,你在找我?”
“嗯。”
原本低垂的百叶窗倏然被许多只无形的大手一扯,大片大片的璀璨金光便“哗”地泼进十分宽敞舒适的个人头等病房。
忍过金晃晃的刺眼光线,丁绯一抬头,不由得吃了一惊。
病床两侧各有两名看似霸悍的大汉伫立一旁,神情非常恭敬。
他们在乍见丁绯的同时也倏然惊艳,这其中又以韩追的眼光最为放肆。
在他的审美标准里,丁绯的美丽显然已经超乎他的想像之外。她的穿着简单优雅,灰黑混色的半雪圆领无袖衫,搭配柔软的针织宽边裙,银质加皮卷绳的项链和黑色细绒短跟包脚便鞋,流露出和她气质相近的柔媚之美。
韩追收紧下颚,目光如锁,圈住丁绯全身上下,仿佛豹寻获猎物一般。
“女人,是你在我身上划了一刀?”
眼前的男人,赤裸着宽厚结实、古铜如小麦颜色的胸膛,横肩而过的层层纱布显示他的伤势着实不轻。
他的五官削瘦,粟色的头发长到肩后,菲薄的唇和峻冷的眼,毫无遮掩地传达出令人胆颤的寒意。
他的狠劲和龙骧的冰冷完全不同。
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很教人一眼难忘。
丁绯努力在脑海中捕捉似曾相识的残缺资料。
“你叫韩追。”
那天她急着救人,对他的面孔印象模糊。
“好记性!”他不知是真心或是嘲讽,淡漠的口气教人听不出端倪。
丁绯趋前,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掀开韩追覆在下身的白被单。
“你干什么?”
四个彪形大汉立刻包抄过来,把丁绯困在核心。
“走开!”她动手解开韩追上半身的纱布。
这四个人全是黑道叱咤风云的老大,不料竟受到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大声吆喝,脸色不由得各自纷纷一变。
“你们挤在这里,我怎么帮他查看伤口的愈合程度?你们非要我来不可,为的不就是这件事?”丁绯手脚利落地拆掉纱布和棉片,专注认真地审视韩追肋骨之处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
四个人在韩追“稍安毋躁”的眼色下,稍稍住后退了些,可是凌厉的眼光依然在丁绯身上徘徊,深怕她会做出不利于他们老大的举动。
“你们——谁帮我到医疗站去拿消毒用具来?”丁绯仍埋首于韩追的伤口,头也不抬地下命令。
四个大男人不知如何是好地相觑一眼,继而不约而同地望向韩追。
韩追表情不变,淡淡地吩咐:“大夫怎么说就怎么做!”
闻天下颚轻抬,另一个靠近大门的黑衣人便无言地出去,几分钟后,果然把消毒器具一应俱全地同抬车送了进来。
“护士呢?”丁绯瞄了眼四个人。
这些人真不可爱,一点也不会举一反三,笨哪!
负责推消毒器具进来的人转头旋即又要出去。“我去捉一个来。”
想来,这所医院的大小护士对这些混黑社会的人没啥好感,要不就是他们太恶形恶状吓跑了人,总而言之,他们在这所医院并不受欢迎。
“算了!我自己来。”不过是换药消毒,根本难不倒她。
四个人就这样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丁绯以神乎其技的速度将韩追的伤口重新处理、上药、包扎。
好半晌。
丁绯才直起腰,双手拍了拍。“他的伤口复原程度还不赖,可以考虑给他办出院,”她加重语气强调:“可是,回去后至少要休养四、五个月,而且不能从事太剧烈的活动。”
这些话,她是说给身边那四个大男人听的。语毕,她便打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