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医师!」安澜惊喜交加。
「去哪裏?我送你。」
「好啊……」
真是求之不得,安澜一反常态,迅速坐入车内,扣好安全带。
「他在叫你的名字,是你的朋友?」
章宇疑惑地看着远方匆匆赶来的男子,他明显是在叫她。
「我们快走吧,等会我再跟你解释。」
章宇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好!」
一踩油门,吉普车扬长而去,凌瑞杰的身影被抛诸于后,再后,更后……终至一粒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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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的香气,弥漫在茶桌上对坐的两人之间,轻啜一口,甘甜的清香自舌尖荡漾开来……
茶色的落地玻璃窗外,三三两两,行人络绎不绝。
“章医师,你怎么会在那裏?」
「今天我休假,顺便来看看我的表妹,她在附近的期货投资公司当交易部经理。」
章宇修长的手指,沿着茶杯的边缘缓缓打转。
「真厉害……」
在那一片工作的人,不是商界菁英就是事业有成的人士吧。
「是啊,她是个典型的女强人,不得不让人佩服。」章宇微笑,「你呢?你怎么会在那裏?刚才那人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的雇主。上次我告诉过你,我遇到以前的老同学,他让我当他的管家。」
「原来就是他。”章宇点点头,「不过……你们发生了甚么问题?刚才为甚么要逃?你是在躲避他吧。」
安澜顿时沉默了,章宇也不逼她,只是静静喝茶。
“章医师,你有没有爱过甚么人?」
突兀的前后完全不搭界的问题,章宇却并没有半点诧异之色。
「有。」他回答得很乾脆,「每个人或早或迟,在这一生裏,总会爱上甚么人。」
「爱上了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办?」章宇怔了怔,然后笑了,「我也不知道,大概会努力地经营这份感情,让它开花结果吧。」
「可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能力去爱了,没有力气,没有精神,也不想再害人害已。」
安澜低垂眼睑,光线穿透玻璃,打在她淡漠的脸颊,肤色几近透明。
「是吗?早宇推了推眼镜,自己猜想得没错,安澜果然和刚才的男人关系匪浅。
「是这样。」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寂寞了?」章宇叹一口气。
「还好,有小康在就不会太寂寞。」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离开你去念书、工作、谈恋爱,然后结婚……到时只剩下你一个人。」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安澜淡淡地说。
「你会很辛苦。」
「我知道。」
「爱一个人就这么难吗?」
「对我而言……是的。」
两人重又归于沉默,甘甜过后,茶叶开始发苦,苦得令人几乎难以忍受,安澜又拆了一包糖放进去,尝了尝,还是满嘴苦涩,她再拆开一包糖……
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章宇突然问:「你和刚才那个男人,有连线吗?」
「甚么连线?」安澜不太明白。
「心和身体之间的连线。」
「心……和身体?」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安澜的内心,像有一道无形的狂风刮过。
「如果心和身体没有连线,那就不是真正的恋爱。你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连线吧,否则你看起来也不会这么寂寞。」
一针见血、犀利无比的断定。
是了,就是这个问题……
安澜不由得握紧自己冰冷的指尖……
心脏瞬间被冲击得说不出话来,海市蜃楼在摇摇欲坠,她的内心也在摇摇欲坠……
心和身体的连线在哪襄?
每晚都拥抱在一起,熟知对方身上每一寸裸露的肌肤、每一丝吐息的热度、每一个交缠的眼神……
可是心呢?
心却愈来愈空洞,愈来愈寂寞……
心和身体的连线在哪襄?那裏根本没有任何连线!
身体是结合在一起了,心却未必。这样的结合,只会令人更加悲哀罢了。
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安澜,章宇的眼中有一丝了然和怜悯,「想要连线很简单,敞开心胸,去接纳一个人,去爱一个人就行了。」
「你看……」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看着鸟儿的影子掠过天边,淡淡的痕迹……
「如果那些鸟儿知道自己只能一直飞,停不下来,它们也许会后悔拥有这么一双翅膀。真正的自由,并不在于流浪,而是在于归宿。真正的坚强,并不在于孤独,而是在于拥有。只有你真正爱过甚么人,才能变得强大,最终才可以一个人,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我……」
狂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安澜的心裏,纠结成一团……
章宇说得没错,但是有些事,往往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她和凌瑞杰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连线?
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根本连交集都没有的两个人,今天这一趟愈发让她看清了彼此的差异。
事到如今,安澜再也无法掩饰因为看到裴雪而萌生的嫉妒之情,这种黑色而丑陋的思想,席卷了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照出内心最灰暗的灵魂,令她几乎无地自容。
嫉妒?她怎么可以去嫉妒?凭甚么嫉妒?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支撑这种嫉妒之心的存在。
她不能,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的心和身体产生连线!如果天边没有憩息的枝条,她就一直飞,一直飞……
飞到力竭而死!
被狂风刮过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她抬起头来,脸颊恢复了血色,茶色的玻璃映着她清素的五官,黯淡裏格外动人。
「虽然我不知道方向到底在哪裏,可是,我还是决定这样走下去。就这样,一个人!」
「只要你觉得好就好。」沉默良久,章宇只是轻叹着这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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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安澜惊醒的时候,一身冷汗,发觉又做了噩梦。
梦境是甚么,已经记不起来,但心中悲伤的感觉,却身临其境。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了甚么而悲哀,但就是情不自禁想要流泪。
「怎么,又做噩梦了?」
耳畔传来男人低沈的声音,他没有睡着?
现在多晚了?肯定已过午夜,难道凌瑞杰一直都没阖眼,看着她睡?她怎么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安澜全身—僵。
「没有。」她强装笑靥。
凌瑞杰轻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她的脸颊。
「你的睡眠很差,经常会半夜三更做噩梦,是不是今天特地到公司送手机累着了?我说要送你回家的。」
「有章医师送也一样。」
凌瑞杰一下班,有意无意地提起了中午她被陌生男子带走的事情,安澜没有多做解释,只说了一句——「他是我父亲的医生」,凌瑞杰「喔」了一声,没有追问究竟。
「要不是你告别,我还不知道你的父亲在医院裏。」
他凝视着她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的眼眸,这个浑身是谜的女人,还隐瞒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他又不能逼她,只能说:「今后无论发生甚么事,记得一定要先找我。」
「谢谢。」
「现在还跟我这么客气。」
凌瑞杰低声笑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微露的肩头,然后把她整个人抱在怀裏,下巴轻轻抵上她的头顶。
「睡吧。」
「喔。」
这种充满占有欲的保护姿势令她的胸口又酸又胀,彷佛柔弱的公主,被深情的王子紧紧抱在怀裹,一起经历天荒地老……
不要再胡思乱想!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