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杜聪文往回走看不见了,无意间偷窥到这一幕的杜永丰、杜怀德父子,才如梦初醒。
杜永丰清清喉咙问:“那个女孩是谁?我好象看过……”
他打量着还在榕树下睡觉的女孩。
“晨星,汤晨星,是育幼院来的工读生。”
杜怀德心不在焉地回答。此时他还没从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回复过来——真令人想不到!平时毫不掩饰对女人厌恶的大哥,会做出这种事!真让人跌破眼镜,大哥吻的人,就是最常惹他发火的晨星。莫非真是“异性相吸”?他忽然灵光一闪——
“爸,你知道晨星在大学念的是什么系?”他问了一个看似没有关联的问题。
“什么系?”杜永丰心想,老二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念的是,你差点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念的企业管理。”杜怀德一口气说完,得意她笑了又说:“继承家业的,不一定非儿子、女儿不可;女婿或是——就算媳妇也可以呀!”
杜永丰面无表情地瞇起眼,沉默地看着窗外半晌后,才开口:“别让你大哥知道我们看到了……”
榕树上,知了突然开始“叽!叽!叽——”地响着,汤晨星脸上绽现一个满意的笑容,缓缓地睁开双眸,仰头看着吵醒她的罪魁祸首,浑然不知,它们正是一个“夏日午后之吻”的见证人——
而这个夏天,就在知了吟唱的“爱之颂”中结束。
第五章
第三年夏天——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汤晨星一个人,她埋首在办公桌上——
“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汤晨星抬头一看:“沈先生。”
沈光楠,三十六岁,杜氏集团总裁杜永丰的得意助手,长相斯文,但闪露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神却是相当犀利精明。
沈光楠微笑道:“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这么晚还在公司加班,劳保局会控告我们奴役劳工的。”
汤晨星讶异地看墙上的钟:“我没注意到时间,我马上走。”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我送你回去好了。”沈光楠想藉此机会多了解汤晨星。
汤晨星是总裁交代要他多加留意的实习生,到公司实习刚满一个月,每周他让她到一个部门去实习,譬如像:国际业务部、国内业务部、会计部、人事部,她都去过了;各部负责经理对她的评语都是:头脑冷静、擅于分析、认真负责,有前途。
这个礼拜,他把她调到自己负责的总裁办公室,打算亲自评估她的工作能力。
“不用麻烦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沈先生,再见。”汤晨星没发觉沈光楠对她不寻常的注意,只是淡淡地拒绝他。
※ ※ ※
听到开门声——
“晨星。你要晚回来也不会打个电话给我!”庄百依从房里出来兴师问罪。
“害我煮了两包泡面。”
“正好,我还没吃。”
庄百依态度马上改为关心:“怎么今天这么忙,到现在还没吃?我帮你把面热一下。”
“不用。这样冷冷的比较好吃。”汤晨星从她手里抢回锅子,拿着碗筷盛面。
“怪胎!”庄百依在她的对面坐下。
“今天上课怎么样?”汤晨星问。
原本这个暑假她还是要在才艺班上课,但,临时接到杜氏企业的实习通知,她想想,明年就要毕业了,先到公司去实习比较好。何况又是被大多数求职者视为第一志愿的杜氏财团。所以,今年反过来,她拜托庄百依来代课。
庄百依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就欣然答应;至于到杜家别墅工读的机会,今年则是落在刘小倩头上。
“还不是一样。对了,今晚有一家征信社打电话找你。”
“他们说什么?”汤晨星心里一阵波荡,找到人了吗?
“没说什么,那个人说话含含糊糊的,听他的意思是,要你付一笔什么费用的。”庄百依好奇地打量汤晨星:“你请征信社做什么?”
汤晨星低头藏住眼里的失望:“没有,大概是打错电话了。”
有时她想,干脆放弃算了!都已经一年多了。他们还没找到人,却每两个月要她付调查费,虽然不是很大的数目,但是,对一个学生而言,还是一笔负担。可是,每一次他们都说快找到了,快找到了!让她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已经付了这么多钱,她不想功亏一篑。
其实,找不到人,也没什么关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汤晨星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付钱给征信社,要是还没有结果,就……
“晨星?晨星,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庄百依说了半天,发现汤晨星一脸恍惚,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汤晨星猛回神问:“什么?”
“我说礼拜六建力放假,我想跟他出去;你公司礼拜六不上班,帮我上课怎么样?”
“当然好呀!没问题。”反正礼拜六她也没事。
“谢谢!谢谢!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庄百依夸张地拥抱她、摇晃她。
这一年来,由于男友古建力驻防在北部,庄百依时常利用假日到台北来看他,每一次都借汤晨星的地方过夜。长久下来,她发现汤晨星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只是一层保护膜;实际的汤晨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别摇我,我刚吃的面还没消化,快放开——”汤晨星不习惯这样与人亲近,别扭地想挣开她。
※ ※ ※
“什么事非要我到这里来?”连门都没敲,杜聪文非常不悦地跨进办公室。
他刚下飞机,急着回南投老家,不料,到机场接他的司机,不顾他的命令硬是把他送到台北的公司来。
杜永丰对正跟他讨论事情的沈光楠使个眼色:“让她送两杯茶进来。”
“我不喝,有什么事你快说!”杜聪文没耐心道。
沈光楠对杜聪文颔首,打声招呼后就出去,聪明地避开这对父子的战局。
杜聪文闷不吭声地盯着杜永丰,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妈她……要你顺便带个东西回去南投。”杜永丰不自在地欠身。
“就这样?”杜聪文的语气明显不悦,为了这种小事让他跑一趟台北?“东西呢?”
“我叫人准备好了。现在大概已经放到车上了。”
不知怎地,跟杜聪文这个孩子说话总是令他神经紧张,就好象看到自己的妈一样。杜永丰掏出手帕,抹抹额际上的汗,自己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跟孩子说话还得提心吊胆,真是可悲!
“没事,我走了。”杜聪文倏地往外走。
杜永丰着急地喊:“等一下——”
怎么还不进来?
杜聪文不耐烦地吐口气,握着门把沉声问:“到底还有什么事?”
“呃,那个……喝完茶再走……”杜永丰支吾半天,想不出借口来留他。
简洁俐落的敲门声,解救了杜永丰。他大大松了口气,尽量以威严的声音说:“进来。”
站在门边的杜聪文,只好侧开身让门外的人进来——
汤晨星端着两杯茶,一心想快点回去参加办公室的小组会议,他们正在检讨今年度的投资,每笔投资动辄数十亿美金,对于公司如何决定庞大资金的运用,汤晨星非常有兴趣,她不想错过这场会议。
“总裁,您的茶。”她心无旁鹜地放下茶,接着快速寻找访客的位置,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工作。
她明亮的眼眸梭视一圈,发觉访客站在她的右后方,她展露礼貌的笑容。转过身,正对上从她进来以后一直没离开过她杜——杜聪文饱含惊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