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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晨天未亮开始俯望后院的那刻起,翟扬就为“探望翎儿”的强烈念头给牵引着。好不容易恍恍惚惚地度尽白日,待到这个能将念头化为行动的明月初升的时刻,翟扬迫不及待地欲更衣前往,却被老申的扣门声给搅散了满心的悸动。
“什么事?”他停止了更衣的动作。
“老爷子唤你。”老申在门外应着。
“就现在?”那股被搅散的悸动激转成失望的水涡,漩得他的心头好难受。
“是的,就现在,老爷正在他的房里等着。”
“……”翟扬犹豫着。
“大少爷!”
“呃,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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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将进门的嫂子——露茜今晚又将于家中过夜,翟雳特地准备了一份自百货公司中精挑的法国丝巾礼盒回来,想赠予露茜,略表他这位准小叔子的心意。露茜回国也有好段时日了,他都还没好好跟她聊过几句话,他想,今晚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晓梅。”他扣着晓梅的房门,露茜现在应该是和晓梅在一起的。
一扣再扣均无回应后,他迳自推开了房门跨进。咦,人呢?环顾缤纷的卧房,心忖着,看这样子,晓梅并没踏出家园,那么,莫非是——
一转身,他急速的步离晓梅的房间,迳自朝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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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模样——”露茜明明是满心的妒嫉,但显在她那已卸了妆的容颜上的却是大大的不屑。“挺普通的姿色嘛!实在看不出哪一点能吸引人。”止住了盯瞧打量,露茜退离窄窗步入榕树暗荫中,正打算回房去。
“等一下嘛,露茜姐!晓梅一把扯住她。“反正时候还早,我们何不多待一下,或许,可以伺机将计划提前,我们今晚就可以动手啦!”
“今晚?这里?不行啦!”还是露茜的心思深沉。“我们是让她知道我们是谁没错,可是并不要你们家其他的人也知道啊!所以今晚,尤其是现在,更是绝对的不行。”
“哎呀,可是人家现在就手痒了,要不然我们把她给拖到后院外,如何!?”
“这——就只差一天,你何必这么急呢!要是给人发现了,我们俩的脸可丢大了,哎唷——”
“怎么啦,露茜姐!?”看露茜猛然的抬起脚,晓梅赶紧趋前俯身盯着她着拖鞋的脚板瞧。“被虫咬啦?”
“不是,好像是有粒圆圆硬硬的东西撞了我的脚丫子一下?”
“圆圆硬硬的东西?”两人同时狐疑地弯腰在暗荫下四处张望着。
“嗨,两位小姐!”翟雳的身影于此时乍现于暗荫外,背逆月光的脸庞,笑容是挺亲切的,语气也挺温和的:“散步吗?”
“是啊——”露茜未疑有他而心情慌张的。“你呢!你也喜欢晚上四下走走、散散步吗?”
“不,我练杆。你们有看见我的球吗?好像滚进这头来了。”
晓梅心想:练杆?哼,骗谁呀!从就没见你在繁忙之余还会在这后院练杆的,更何况是在这摸黑的夜晚呢!
晓梅心中对二哥老坏她的事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层。而这层的不满,自然将转嫁至蓝翎的身上。她就奇怪,为什么二哥老会在紧要的关头突然的出现呢?就好像是蓝翎的护身保镖一样;哼!愈想愈气。
“球是滚到这儿来了没错,还重重的撞了露茜姐的脚丫子一下呢!我看,你还是自己找球去吧,我们可要回房了——”晓梅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翟雳一眼,而且语气好冲动。
“晓梅,我们就帮着你二哥找找嘛!”露茜知道晓梅还在为上次的事生着翟雳的气,却是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翟雳,这令处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她有些为难。
“不用,要运动的人是他,又不是我们,走啦,露茜姐!”倔起脾气来的晓梅一向是说一便不容旁人吐二,于是她拉住露茜便直往前走,独留翟雳陷于暗荫中。
沉思不断的翟雳,愈想愈不值得,为了这个还不怎么熟悉的女孩,竟闹到兄妹反目成仇。
但事情既觉有疑,就不得袖手不管。否则,放任她们为所欲为,那后果堪虑。他可想而知这两个女人联手起来的伤害力会有多强。他忽而想起今天董玮上他公司去找他的事,他忆起董玮那气愤得不想多言的态度,并不像是要去拐骗胡索的;反倒像是前去预警的,而且董玮曾提及晓梅她要——
到底晓梅是要做什么呢?董玮前来,是怀着一份为人所不耻的贼计呢?还是纯粹只为了看不过晓梅的想法与作为?若是后者,那晓梅这回的行动绝对是比上回还要过份许多,不然不会惊醒董玮的。
究竟晓梅和露茜是要合谋着什么事呢?现在找董玮来问明原委显然不妥,那么看来,又只好自己暂扔公务去探查个究竟了。
哎,有那么对心眼相契的嫂子、妹子,还真是够他忧、够他累的。
叹气摇头之余,有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若是这件事不关乎蓝翎,他会这般的理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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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先报明身份,说出原由,再出手的,你可不能先动了拳!”摩拳以待的晓梅频频自老榕树干后探出首来眺望五米路口,她正期待放学归来的蓝翎。
“你担心我会先动拳!?我还害怕你会先出手呢!”露茜按正晓梅的身子,要她好好地躲避,不要乱跑乱跳的。“瞧瞧你这副女打手的狠样,哪像是才头一回要揍人啊!当心,好男人可会被你给吓跑了!”
“哎,要吓得跑就好了!你不晓得我常就被那些男孩子给追得烦死了呢!像你曾见到的那个董玮,他还是用苦肉计才得以跟在我身边的。”
“是呀!老被些看不入眼的男人追着跑顶烦的!”露茜似有感而发。
晓梅听得出露茜的有感而发,又想及“路德”这号人物,便趁机发问:“露茜姐,说说你在德国曾有的艳遇嘛!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排队等着追你。”
“你又来了,晓梅!”露茜心有警觉。“我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怎么老爱搭问我这种问题呢?”
“就是因为不当你是外人才会随口问问嘛!而你其实也无须瞒我的——”
“我瞒你什么了?你一厢情愿的平空想像还要我来当真呀!”露茜拍拍晓梅的肩头,示意她再探首瞧瞧。
而这一瞧,正好瞧了蓝翎。“露茜姐,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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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翟扬的办公室内,内线电话骤响。正垂头掩面的翟扬,精神欠佳地按下通话钮,放贷部任副理急切的话音瞬即自话机中传出:
“翟总,刚才××饭店的何董打电话来,说他已向别家银行贷好款,不向我们贷了!”
“为什么!?”一笔两亿元的贷款业绩就这样飞了?
“何董说没等到你回覆的电话——”
啊!翟扬心头一惊,恍然的瞧一眼挂钟,都四点十分了,而答允回覆何董的时间是三点半。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竟教昨晚探视翎儿落空的失望,与父亲唤他入房讨论和露茜婚期的沮丧情绪延续至今,而严重地耽搁了公事。这不该是他身为一个主管者应当犯的错误。
“任副理,听他的语气,还有希望拉回这笔生意吗?”“这恐怕很难!”
“总得试试。这样吧,你现在就跟我去一趟。”
“要先挂个电话过去吗?”
“不用了!”翟扬竟生起赌注的心理。他这一生从没下过注,因为他没有筹码——包括他的思想、身体都不是属于他的。于是他想趁这次的机会赌一赌。他想人生偶尔的脱序当可更刺激生命的活跃力!而他正需要这股活跃力,他想借此抖落一身的灰暗窒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