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晓竺抗议道:“你记错了,我是说开餐厅跟服饰店准不会亏本的,可没保证你绝对会赚钱喔。”
“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的。我那家店有个超级大客户,不会赔钱的。”
“就算你要我负责,我也没钱赔你。”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平时傻呼呼的,提到钱就变得精明。”
“不。”钱晓竺含笑摇晃脑袋说:“现在我随时都保持聪明绝顶的状态,我的小朋友都叫我天才老师。”
“谁都知道小孩子最容易受诱惑的。”
“啊,你这是诽谤,小心我告你。”
看钱晓竺一脸认真逗趣的表情,范亦萩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你自己就像个大小孩,竟然教起小小孩来了。唉,真是难以相信。”
“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耶。”
钱晓竺努力地想板起脸,可是装了半天还是失败,范亦萩见了她的糗样,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 ※ ※
深夜时刻,白日的喧哗早已沉淀,万籁中只剩隐约虫鸣──
江柏恩正专注于手中进行的建筑设计图稿,突然,他好象听见了什么,侧过头倾听;他眼神一凝,离开座椅,无声地穿过书房,握住门把,迅速地拉开门──对上钱晓竺惊吓大睁的瞳孔,她抚着胸前,惊魂未定。
“你怎么在这儿!?”
钱晓竺轻拍喘急的胸压惊,深呼吸道:“你吓死人了。”
“你怎么下楼的!?”他猝然想起,视线落至她里着石膏的腿。
“就这样,跳跳……就下来了。”
她曲起受伤的右脚,作势要跳,他紧张地制住她说:“你这样太危险了,需要什么可以打电话下来──”
“我告诉过你,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她打岔说。
江柏恩眉头纠结,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他弯下身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起,边往楼上她的房间走,边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不想你再弄伤脚。”
钱晓竺僵硬地靠在他结实的胸前,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床上,才敢放松呼吸。拘束地将棉被拉到胸前,她支吾开口:
“我想先谢谢你,今天让我跟亦萩见了面。还有,请你把巧月交给你保管的东西还给我。”
“不客气,不行。”他简单地说。
“为什么?”
“安排你们见面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亦萩的事。”钱晓竺气恼地嘟嚷。
他背过身,沉默半晌,忽又突兀地说:“我对你有责任。”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眼神一转。“如果是因为巧月拜托你收留我,现在我替她收回,我自己可以为自己负责,不再是你的责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你不懂吗?”他烦躁地回头,手指刷过浓密的黑发,不知该怎么解释。在心中环绕不休的自我谴责,迫使他急促地说:“其实,你不必牺牲学业、不必远离同学好友、不必自己面对车祸的意外、亲人的死别与生活的重担,你的人生应该充满希望,有着无数迫不及待要去实践的理想。如果你没遇见过我,所有一切都会不同。”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可能是那个意思。钱晓竺困惑地眨眨眼,吶吶地说:“你是说……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是的。”他肯定地点头,一针见血地说:“如果不是我,在车祸发生的时候,你会寻求范亦萩的协助,你会有来自班级、学校多方面资源的协助。”
“但是意外车祸并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个逃逸的肇事者。”她脱口说出心中荒诞的想法,发觉自己的思考逻辑被他搅乱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责怪她不合作的态度。“我是认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经发生的事?更何况那根本不关你的事。”
“不,我会把你失去的还给你。”坚定的语调带着对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了解,他是从哪儿冒出这种怪诞想法的?
钱晓竺试着用别的方式说服:“对于我所经历过的,我并不觉得是损失,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们应该展望未来。”
但这对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虑过,你应该先回学校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
“我已经离开学校五年,当时也没办休学手续──”钱晓竺急急否决。
“秉碁会有办法的。”
她差点儿忘了,中大是何家创办的。
“我已经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学校,我有我的生活要过。”
“我会负责你的生活。”他停顿一下,了一句:“二十六岁并不老。”
挫败感令她气血沸腾,没注意他的后续之辞,失控地提高音量说:“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养!”
“就当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但是我坚持。”
两人的视线对峙,毛躁不安的钱晓竺不敌他坚如钢铁的炙焰眼神,终是败下阵来。
至此,钱晓竺终于无奈接受命运。
她平静的短暂生活已经被迫结束,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来主宰呢?她不平且反复地自问。
第八章
钱晓竺好奇地挑出价码牌,每看一次就咋舌一次。她把手上的衣服挂回架上,钻进结帐柜台后的小储藏室,对忙着点货的范亦萩说:
“这些衣服标价那么高,真卖得出去吗?”
范亦萩咬着笔笑望她说:“要是卖不出去,我怎么请得起你?”
“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跟你要工钱。”钱晓竺认真地解释。“我在屋里关了一星期,快闷死了,还好有你救我,让我到这儿呼吸自由空气。”
“我答应他会看着你的”范亦萩泼冷水说。
钱晓竺一听,嘟哝说:“你们什么时候变成盟友了?”
“你已经站太久了,到前面去坐下。”
钱晓竺原本打算来个严重抗议,正巧听到开门的铃铛声,她立刻说:“有客人来了,我去。”
甫到柜台,她朝气十足地喊着:
“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窈窕、穿着时髦贵气,与钱晓竺年龄相若的女子。她摘下墨镜,朝钱晓竺瞄了一眼,不甚客气地说:
“你是新来的?你老板不在吗?”
“她正在忙,有什么事我可以服务的?”怎么觉得她有些面熟?钱晓竺纳闷地瞧着。
“我是这儿的熟客,我自己来就行了。”她径自翻找衣服。
钱晓竺愈看它的动作愈觉得眼熟,啊!“你是汪宜凌!”
汪宜凌听到店员直呼自己的名字,马上沉下脸。“你这个店员真是不懂礼貌,我会叫老板好好教教你。”
钱晓竺被她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这时范亦萩听到她们的对话,自后面出来,平平淡淡地说:
“她不是我的员工,你真想不起来她是谁?”
汪宜凌仔细盯着钱晓竺瞧。“我好象看过你──”
钱晓竺露齿一笑。“我是跟你同学三年的钱晓竺。”
“原来是你,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还是像个学生。”
听她说话的口气,钱晓竺再怎么迟钝也不会误以为她是赞美自己驻颜有术。她才真是没变呢,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喜欢夹怆带棒。钱晓竺咋咋舌,明智地闭上嘴。
忆起她跟范亦萩曾是死党,汪宜凌勉强跟她多聊几句。问起钱晓竺的近况,一听她只是个幼儿园老师,立即失去兴致,没再多理睬她,转而对范亦萩热络地说:
“我今天来是要买一件上衣,搭配我上回真的那件软绸长裤。最近有两埸慈善募款餐会,我们何氏集团也有个周年酒会,你应该听大哥提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