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好让她担心的?”
“没有。”他答。
电话铃响起,谢文清伸手拿起话筒,倾听了一会儿,又说了声“稍候”,便把话筒 递给林澈:“喏!你的,是个女孩子哦!”
依月!
林澈几乎是抢过话筒:“喂?”他的心直跳,声音自己听了都觉得有点抖。
“喂?林澈吗?我是慕云啊!”电话那头传来以往熟悉的声音,却令他极度失望。
“慕云啊!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了?好象不高兴接到我的电话。”
“没这回事。”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谢文清也往厨房去了,为的是给他一些隐私。
“我现在人在台北。”慕云说着:“我……我是陪『他』来办点事。”由她的声音 可以听出她很开心,还有一些娇羞的味道。
林澈这回真心地笑了,看来要不了多久,慕云就可以重拾欢笑,迎接新的未来。
“你……决定回到他身边了吗?”他的语气也带着笑意,却全然不是取笑,而是喜 悦,为了他的朋友。
“不!我……我还没决定。”她犹豫地说:“林澈!你知道吗?他……他现在真的对我很好,很体贴、很温柔。他说他不会逼我,希望我们由朋友做起,他……他说会让我明白他的诚意。”
“那不是很好吗?”他说。
“可是……我还是很害怕,怕……怕这不过是又一次的欺骗。当初我经历了那么多令我灰心丧志的苦楚,还不全都因为他、因为他的家人。现在……我想我没有办法轻易 地再相信他。”
林澈沉默了。
其实他明白她的心情,这和他的情况有些类似。慕云不敢回头,而他不敢向前。
她恐惧于再受到同样的伤害,而他,他封闭自己,以为再也不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事实上呢?
他们是懦弱、是胆小,不是吗?
“你……”他尝试开口:“慕云!我想……你应该遵循自己心的方向。”
“心……心的方向?”
“是啊!也就是你的意愿,弄清楚你究竟对他有没有情,有没有爱。”
“我……”
“我想你是爱他的。”林澈说道,心中竟已没有一丝一毫的疼。他终于明白自己已 从那一段褪色的爱恋中挣脱了。“否则你又怎么会如此犹豫,如此不安?”他继续说: “慕云!你……可曾仔细『看看』自己的心?”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声音苦涩。
“好了!别太逼自己,他都答应了给你时间,不是吗?你大可以好好考虑,只要记得想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渴望哪里,不要害怕回头。”
电话那头一阵寂然,而后慕云的声音又响起,似乎心中的疑虑已消失许多:“林澈 !你真是个作家,每次跟你谈过了,心情就特别轻松,我真的好感激你。”
她笑道。
“没有这么夸张。”林澈微笑。
“真希望我也有能力帮你,你……好象并不快乐。”
他苦笑。
真这么明显吗?慕云人在电话那端就可以感觉他纷乱的情绪,也难怪姐姐要皱眉了 。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可以帮忙吗?”她问。
“我……”他忽然想起,也许……“慕云!你帮我一个忙吧!”
“当然。你说啊!”
“你……如果你决定和你先生破镜重圆,能不能告诉依月这个消息?”
“可是……”
“她知道了,她……她看过你的离婚证书。”他急忙道:“你忘在家里,而她不小心看见了。”
“那么……她也看了你给我的那些书了?”
“什么?”他不解。
“你送我的那些书,我把它们和离婚证书放在同一个袋子里,依月既然看见了证书 ,想必也……林澈!是不是……她误会你了?”
“这……”
“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她打断他:“那你呢?你从不在意人家误解你,这次为什么这么急?林澈!你……是不是也喜欢依月?”
他不敢开口,深怕说出来的答案人令自己也吓一跳。又一次,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的心,刚才还试图说服慕云的,现在换成自己,却……“你在逃避吗?林澈!我可不希 望我妹妹喜欢上一个没有勇气面对现实的人,更何况……我曾经也爱过你。”慕云说。
“你……”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是在乎依月,听见她说想 回报那个张……张松年的爱时,他几乎有大吼的冲动。可是这是爱吗?他并没有把握。 “依月对你也有些误解,她……她认为你不该连这种事都瞒着家人。慕云! 你不该随身带着离婚证书……”
“我随身带着它是表示我每一次回家都渴望对家人说出事实,而我总是做不到,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慕云激动地说:“你呢?你在避开话题,你……你就跟我一样,只想着躲。林澈!如果你对依月不是认真的,就请你离开她,再怎么样,我也不许你伤害我妹妹。”
电话挂断了,令林澈楞了许久。然后他将话筒放回去,整个人靠进了椅背,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天!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他竟弄不懂自己的心吗?
不是的,他心里很明白。
他确实爱着宋依月。
可是……他真的好害怕,害怕这又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爱。而这一次以后,他恐怕永远都无法自伤痛中恢复了。
☆☆☆
经过几天住院,张松年的伤大致恢复了,终于在上午办理手续出院。
依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张松年和纪如芬的感情明显改变了。并非变成爱侣一般亲密,但他们原来不过是点头之交,现在似乎已变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其实很为他们高兴。不管如芬是基于什么理由,毕竟她几乎花了大半的时间在医院陪张松年,而依月很高兴他们成了更有话说的好朋友。
早上张松年出院是如芬坚持去接的,依月精神不佳,也没有和她争。他们说好要好好庆祝,而她哪有兴致?这几天她根本都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眼前总是浮现出林澈那张脸,他那仿佛盛满柔情的双眸。依月痛苦地斥责自己,明知那些温柔并不属于她,为什么还傻得去奢望?
现在梦醒了,她原以为他对她终究是有一丝在意的,结果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林澈始终是无法对姐姐忘情,从他为她写的书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总之是她太傻、太高估了自己,以为她可以代替姐姐,抚平他曾有的伤口,治愈他心里的痛。
也许原本是有可能的,可是姐姐离婚了,是个完全自由的女人,而她有哪一点可以比得上姐姐?从以前到现在,她有什么强过姐姐?
依月苦涩地想,多可悲啊!她连一个替代者都称不上。
电话铃刺耳地响起,她第一个冲动是拉掉电话线,不理会是谁在她如此沮丧时打电话来。
不过她终究还没有冲动到那种地步!但拿起话筒时她的声音仍是非常不耐,没想到电话另一头传来母亲的声音更是夸张:“阿月!你快回来,出事了。”母亲像在哭,又像在尖叫。
依月首先想到的是父亲,是他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才会如此焦急?
“妈!是爸吗?他怎么了?”她自然也跟着急了起来。
“不是!是你姐姐,她……她说她离婚了。”
依月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对她来说早已不是新闻了,何况她为此已心烦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