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是挺近的,以前她骑脚踏车上学,今天特意用走的,顺便整理头脑,免得杂事太多,念的东西没地方摆。
才走到教室楼下就看见张松年那家伙在楼上拚命朝她挥手,好象他站那儿就专为了等她,真是恶心!依月故意慢吞吞地走上去,张松年立刻迎了过来:“都快十点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呢!”他见她来了很开心,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像抱怨。
倒霉的是依月恰好心情不好,狠狠瞪他一眼,理都没理会他就进教室去了。教室里有好些个平时挺要好的女同学,见了依月免不了要拉了去问长问短地聊一聊,当然也会问问功课准备的怎么样了。她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却也挺有分寸地立刻结束,免得妨碍了别人。
张松年又在门口朝她挥手,她拿他没办法,又怕他在那儿挥个不停,于是走过去, 压低声音,脸色却没变地说:“你不去看书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委屈地说:“我想叫你去隔壁教室看书啊!那儿人比较少,比较安静。”
“有你在会有多安静?”她瞪他:“好啦!你去念你的书,我自己会过去。”
张松年灰头土脸地走开,依月又进去和朋友说了声,也拿起东西往隔壁去。
她坐离张松年远远的;他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她就偏坐在第一排。不过他也没来 打扰她,依月总算勉强自己看了些地理,又做了几题数学。她没回头,所以不晓得张松年每隔一阵子就抬头看看她。
中午了,住得近的同学都回家吃饭,这教室竟只剩下依月和张松年两个人。依月本来也可以回家的,可是今天早上妈那么担心姐姐,只怕根本无心做饭,回去也没用。她 叹口气拿出一直放在包包里的饼干,中午就吃这个配开水吧。
拿起饼干正想咬,头一偏又看见张松年站在旁边。她放下饼干,抬头看他:“干嘛 ?没看过人家吃饼干当中饭的啊?”
“宋依月!你……你一定要这么凶吗?我哪里惹了你了?”他好脾气地说。
“嫌我凶就别靠近我啊!走吧!我要吃饭了。”她拿起饼干又要咬,见他还楞在原地,她极力忍住怒气:“喂!还不走?是不是你也没带东西来吃?”她递过饼干:“喏 !给你一半,坐下来吃吧!站在那儿真碍眼。”见他任她怎么说也不生气,依月渐渐觉得有些抱歉;她度量真小,竟如此迁怒别人。她小声说:“对不起!张松年,我对你太凶了。”
他摇摇头,笑着坐在她隔壁的位子上:“没关系。要联考了嘛!大家脾气都不好。 ”他伸出搁在背后的双手,各拿着一个粽子:“喏!吃粽子吧!我怕你忘了带午餐,所以买了两个。”
依月心里着实很感动,她对他这么凶巴巴的,他还是待她很好,连午饭这种事都替 她想到了。
“那……你吃一个不会饱吧?”她问。早上没吃东西,这会儿看着粽子口水都要流 下来了。
“没关系,真吃不饱还有你的饼干啊!”说着就递了个粽子给她,示意她快吃。
依月也没跟他客气,说声谢谢就剥开粽叶吃了起来。张松年看看她,也笑着吃他的 粽子。大大的一间教室里,只有吃东西的声音漫天响,他不再斯文,她更是没一点淑女的味道。
吃了粽子又吃饼干,依月撑得靠在墙上喘气:“不吃了!不吃了!胀死我了。”
“我去倒水吧!你喝不喝?”张松年笑着说。
她拿了茶杯递给他:“你替我倒吧!我动都不想动了。”
张松年自然是答应的。到了楼梯口的饮水机,好几个人在排队。等了几分钟,终于 让他倒好了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怕水倒了似的慢慢走回教室。
他放下杯子,看见依月竟靠着墙睡着了。红红的脸蛋,微张的双唇,还有散落在额 前的几丝秀发,他看着看着都痴了。他像没了魂似地靠向她,慢慢地、慢慢地,终于在她细致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依月蓦然醒来,张松年仓皇后退,她不信地瞪着他,而他羞愧地低头。
“你……你不要脸!”她对他吼道,随及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心头太乱 了,又太吃惊,根本无暇去想,只模糊地意识到他欺负了她。他趁她睡着时占她便宜, 这个无耻的家伙!亏她才刚承认了他终究还是不错的,没想到马上就……“宋依月!对 ……对不起!你听我说,我……”张松年急着想向她解释,告诉她是她太可爱了,他才 忍不住想……他无心占她便宜,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去向鬼解释吧!”依月拿起自己的东西冲出了教室。
张松年追到门口,恰好见她下楼梯,他又跑到阳台上,看她走的飞快,还不时以手背擦眼泪。他觉得好抱歉,难过得想哭。怎么办?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
依月走着走着,怒气渐渐退了,泪水却不断涌上来。张松年那个笨蛋,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影响了她的情绪,她恐怕要为此郁闷好些天了!考试……考试就要到了啊!如 果她真的没有大学可念,张松年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她伸手轻抚被他吻过的脸颊,感到一阵厌恶。男生真恶心,随随便便就对女孩子这样。以前也在电影里看过这种镜头,那种感觉好美、好自然,完全不像那家伙对她的……。
依月没有回家,她才不想这个模样回去,妈会吓坏的。因此她去了图书馆,并且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学校,再也不理张松年那个白痴。
图书馆几乎已挤满了人。这么热的天气,大家都往有冷气的地方挤;好不容易她找了个位子坐下,却仍无法避免地会想起方才在学校那一幕。依月拿了笔在白纸上乱涂,心不在焉地想:“他喜欢我吗?不然为什么偷亲我?”
“不会吧?你既不温柔又不是顶漂亮,而且你对他那么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反驳。
“也许他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啊!”她又想。
“没有人会喜欢一只母老虎的。”那个声音又说。
“可是他偷亲了我啊!总不会没有任何意义吧?”
“不过是碰到你的脸颊嘛!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依月就这么跟心里的声音一问一答地争执了许久,低头一看才发现整张白纸都画满了连自己都看不懂的线条、符号。不行!她可不能再想这些了,还有很多书要看呢!
一整个下午,她强迫自己面对课本,面对一个个的地理名称、历史人物,但张松年 那可恨的嘴脸还是经常浮现,惹得她心烦极了。
终于撑到了六点,依月忽然想起母亲曾吩咐她要早点回去。她叹口气,又想起姐上 台北的事,为什么一个为联考已忙昏头的高三女生还要为这么多事烦恼呢?
慢慢走回到家,正想推开门时,门忽然被拉开了。依月讶异地盯着那个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人。
“林……林大哥?”她笑着叫。
对方似乎也楞了一下,但随即露出了浅笑:“你好,依月!”
“你……姐姐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林澈点点头:“嗯!她在里头。”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他笑了笑:“我要走了。”
“这么快?至少也吃个饭,明天再走嘛!现在天都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