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他的孩子和他的祖父、父兄一样,随时有可能成为被狙杀的对象。
「我说过?」那是什么时候?
自他从昏迷中醒来,他的世界就只有黑色,他在阳光照不进的角落一人摸索,直到他够强够壮才能击倒身边的豺狼虎豹,夺回他原本弃之不要的位子。
他的生命也从那一刻起彻底改变,昔日不管事的温和男子蜕化成连鬼都惧的恶狼,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在燃烧的火焰中被迫拥抱仇恨,让满腔的恨意督促他心残如魔,不假辞色地怀疑每个接近他的人都别有用心。
这是他的错吗?
还是上天嘲笑他的独善其身,故意丢个难题考验他,不让他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命运安排他回到脱序的轨道上,继续见不得光的勾当。
「对不起,请问你用完餐了吗?我想先收回盘子。」赶人的意味相当浓厚。
抹抹唇、放下刀叉,德烈嘉斯蓝眸深沉的冷视着毫无畏意的女老板,一幕与她在法国餐厅进食的画面忽闪而过,他看见自己正在轻啄她的嘴角,吻去其淡染上的酱汁。
骤地,他脸色一变,抓起湛薇薇的细嫩手腕追问:「我爱过妳对不对?在巴黎铁塔下妳说妳是流浪的星子,在找寻自己在天空的位置。」
而他笑称她是他的北极星,占据了他的心。
第四章
「妳是我的北极星,永远照亮我的心,让我不致迷失方向。」穿着羊毛套衫的男子指着满天的星星说道,轻拥着心爱的女孩满心欢愉。
他在笑着,神采飞扬好不满足,仿佛拥有她便拥有全世界,他要将他的所有都给她,让她成为世上最快乐的女人。
而她说:「星星的流浪停止了,她找到那片属于她的天空,在他的怀抱中她只是幸福的小女人,不懂得贪心。」
她也笑了,脸红地接受他深情一吻,在北极星的见证下,他们允诺了爱的永匝。
「你的脚……怎么了?」顿了一下,湛薇薇瞠大的双眼盯着德烈嘉斯微跛的脚。
面上闪过一丝阴鸷,自惭形秽的他狠戾地甩开原本紧捉着她的手。「与妳无关。」
「是与我无关,所以你也不用一直追问我是不是爱过你,毫无意义。」
一说完,换她不甩他地转身想走。
把她从店里拖出未顾及她的意愿,就为了一些早该丢弃的过去,他大概是无聊得发慌,紧追不休得好像那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因为操之过急走得太快,反而让她发现他的异样,若非疾步快行,她还真没察觉他直挺挺的双腿中有一只步伐十分不顺,似乎随时会跌倒似的。
「两者并无关联,妳最好把我要知道的事情解释清楚。」身形一移,他以手杖挡住她的去处。
略显不悦,她的笑脸更为灿烂。「爱与不爱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你不会愚蠢得以为有人坚贞不移的守着一份逝去的感情吧?」
「妳——」他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难堪不已。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没必要再提起,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你的脚怎么跛的,我也没有义务陪你缅怀往事,反正我是与你无关的人。」交集过的星辉不一定要有结局,它会淹没在星空里。
「妳在跟我谈交易?」她胆子确实很大。
肩微耸,湛薇薇的视线由他的左脚移开。「我没那么想知道你的脚是谁打断的,太过风流的人迟早有报应……」
只是早和晚而已。
「爆炸。」
「嗄?!」
「一场有预谋的爆炸案,它炸毁了半座白色教堂,我被弹出的实心门板撞断膝盖骨。」放在心中五年的话,他居然能轻易地向她说出。
「你在爆炸的教堂中?」她的唇微微抖了一下,咬紧下唇不愿流露出关心的情绪。
是那场婚礼吗?他们相约在许愿池前相见,他也如她一般的失约了。
她不去想,免得又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他的脚跛是罪有应得,她用不着因此感到难过,上天是公平的,不会善待有罪之人,她此时的不忍心只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不足为奇。
她是这般说服自己,不让自己再为他心动。
「那场爆炸几乎要了我的命,我足足在医院躺了半年,又做了两年复健才能站立。」不知为什么,这些话他只想告诉她。
湛薇薇闻言抖着身子,乍然的震惊表现在肢体语言上,说要恨他的心猛然一抽,骤起的痛感让她差点站不住。
这是她的诅咒灵验了吗?在飞往罗马尼亚的飞机上,她对着他送她的银十字架许下咒誓,要心有二意的他从此活在地狱的深渊里,永生永世痛苦得不得解脱。
恨意蒙蔽了爱他的那颗心,她在极度的伤痛中才会脱口而出对他的怨怼,她不是真心地想伤害他,毕竟在他们相爱的两年中,他是花了心思宠爱她,不让她发觉他已有婚约约事实。
而她也忘了东西方的道德观不同,婚姻虽神圣却不具备约束力,妻子与情人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只要他能妥善的安排,别被发现流连在两张床上。
「我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他需要她找回他遗落的记忆。
「你要我帮你弥补那段空白?」呵!他居然说得出口,真是令人好笑。
「妳不愿意?」看得出她满脸的嘲色,冷眸微厉的德烈嘉斯攫住她的手,施压一按。
他有种被耍弄的感觉,在他倾吐出没几人知晓的内情后,她不以为然的表情让人很想挥拳地打掉她的不在乎。
「你急于想起的记忆却是我迫切想遗忘的过去,我承认我们曾交往过一段时日,但是那又如何?你已经忘了不是吗?又何必挖出来反刍,你并不是牛。」而她也不再是相信爱能永恒的傻女孩。
他们都变了,越走越远的心回不到当初。
她很羡慕他能忘得一干二净,没有记忆的人少了一层烦恼,不会有罪恶感,优游在感情世界里如鱼得水,不像她始终念着那份欺骗,无法释怀。
「我们是怎么分手的?」他冷静的问道,不去在意她话中的羞辱。
「分手?!」神情怪异的湛薇薇陷入回想,嘴角有抹难辨的苦涩。「不,我们没有分手,只是我们都失约了,在那个适合离别的城市里,我们告别爱情。」
她漠然地拿开他的手,好像他在她的生命里已无可扮演的角色。
「理由呢?」她说得太迷离,他不接受她轻言分手的冷漠。
「理由……」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眼中有着难掩的痛苦。「请问你去白色教堂做什么?」
「我……」看着她凄迷的双眸,他的心无缘无故地抽痛了。
「我替你说吧!你是当天的主角,身穿新郎礼服准备结婚,而你的新娘在圣坛那端等着你,你说这段感情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吗?」
分手是必然的结果,她不当婚姻的第三者。
「因为我要结婚了,所以妳离开我?」他猜想她并未告诉过他,她的决定。
「当爱情不再那么美丽的时候,该转身时就不该迟疑,你的妻子才是你一生的依偎,不是我。」她退开,远离爱情。
他们相遇在浪漫的香榭大道,西方的多情遇上东方的神秘,他们很快地坠入爱河,不问家世、不问背景、不问彼此的过去,单纯只是两个人的相爱而已。
那段日子真的很快乐,他当他的讲师,被一群知性的女学生包围;她学她的料理,享受法国男人的热情,共居一室过着有如夫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