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莲的左颊泛红,嘴角也破了皮,叶秋—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叹气。
“你爸打你了?”
文若莲苦笑。
“我也没想到他会打我。我知道他一定会很生气,但我真的没想到——我想——我真是让他失望透了。”
“你妈呢?她没替你说句话?”
“她是绝不会违逆我爸爸的。”母亲愁苦的面容及看见她挨打时心疼的表情令她觉得自己很不肖。
“也许你爸爸只是—时气愤——”
“我想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女儿竟让他丢这种脸。”
叶秋看了她半晌,说:
“你不再仔细想想吗?真的不惜和父母决裂也要生下孩子?我并不是在劝你,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不会回头了,秋子!”她轻轻地抚著肚子,一副温柔自足的表情。“这是一个生命,是我存心要怀他的,又怎么有扼杀他的道理?”
叶秋长叹了口气,无奈道:
“看来我这个干妈是当定了。”
“值得的。”文若莲说。
“最好是这样。”叶秋笑笑。“好了!你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去休息吧!别多想了,今晚我在这儿陪你,过几天你就搬到我那里去住。”
“那怎么行?你不是—向喜欢一个人住?我看我还是——”
“干妈和妈一样都是妈,你休想把我和孩子分开。就这么决定了,你不准再争。”
文若莲当然知道叶秋的意思——叶秋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又不想让她觉得有所亏欠。秋子虽粗心,对她却始终是体贴的,常常令她非常感动。
“都依你,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可以了吧?”文若莲微笑道。
“这还差不多。叶秋满意地笑了。
文若莲看着她,眼里忽然一片雾湿。
“我只剩下你了,秋子!”
“哎呀!说什么傻话?我们还有孩子啊!”叶秋喊著:“为了孩子,你可得注意自己的健康,养好身子。”
文若莲点点头。
她累了,该好好睡一觉;等她醒来,新的生活就得开始;而她,也该咬紧牙根往前走了。
第二章
文若莲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风摇晃着树木:心情是宁静而舒泰的。
她和秋子刚过完一个孤单的旧历年。秋子为了她没有到美国和家人团聚;她则是连打电话回家的勇气都没有,她怕父亲再—次挂她电话,而那将使这个年过得倍感凄凉。
随著孩子在她体内成长,文若莲渐渐感觉到多了一份负荷的辛苦与喜悦;只是她经常沈浸在喜悦中因而忘却了种种的辛苦。
挺着肚子,她的背脊整天酸疼,无法久坐,只好放弃为人誊写稿子的工作。上个月她得了重感冒,咳嗽打喷嚏流鼻水样样都来;但是为了胎儿她不敢服用感冒药,只得头重鼻子痛地熬了过去。只要想著孩子出世的日子近了,怎么累怎么苦她都能立刻忘掉。
关上窗子,她为自己泡了一杯牛奶,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下来。是她的“milktime”了,她可以享受抒情音乐及数十分钟的悠闲。
柔柔的音乐刚弥漫整个房间,电话铃突然响起。她以遥控器关小了音量,并拿起话筒。
“喂!”她说。
对方沉寂了会儿,问:
“叶秋叶小姐在吗?”
文若莲几乎楞住了。这声音她怎么也不会忘;但——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他又怎么会有这儿的电话号码?
她马上回过神来道:
“呃——秋子她——她不在。请问——”
“你是若莲吗?”对方说。
真的是他!他找秋子——难道是秋子对他说了什么——不!不可能,秋子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她绝不会背叛朋友。
“秋子昨天飞往欧洲了。”她强自镇定著。“如果你要找她——”
“我是曲南星,我要找的是你。”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令文若莲又觉一阵心痛。
“找我?不是说不再联络了吗?”她问,并劝自己别抱任何幻想。“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问了很久才问出来的——你为什么搬家?”
“没为什么,只是搬过来和朋友做个伴。”她平静地答。
“那航空公司呢?为什么不做了?”
“告别了一段恋情嘛,我想休息一阵子。”
“休息这么久?”
文若莲沉默了半晌,道:
“你打电话来查问我的生活动向吗?我们已经分手了,曲先生!”
电话那头也静了静。
“对不起!只是——我说过如果你有什么困难——”
“我很好。”她打断他,希望他别再对她纠缠了。当初决心分手的是他,现在这种假惺惺的关怀又算什么?“谢谢你还关心我;不过——既然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你还是别再打来。毕竟这是别人的电话。”
“我——上回你掉了的耳环在我车上找到了,我可以送去给你——”
“不——不用了,”她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把它丢了吧!不用特意送来给我。”
“但——你说过那是你最喜欢的一套——”
“眼光是会变的,而且——没有必要为那么件小东西麻烦你——”
“并不是那么麻烦——”
“真的不用了。”
“你确定?”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
“其实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你忘了吗?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文若莲提醒他。
两人后来又胡乱谈了些,曲南星才挂了电话。听著话筒里嘟嘟的声音,文若莲慢慢地把话筒移近肚子。
“宝宝!是爸爸耶!爸爸打电话来了。”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可是宝宝好可怜——”
一个职员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心情感到无比的轻松。
这四五个月来,总裁的情绪几乎不曾稳定过;虽说他的脾气原本就阴晴不定,可从没像最近这么恐怖。
公司上下都在猜测原因,却发现根本无从掌握曲总裁的好恶,他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很在乎,却又由不得你出任何差错。
但——最近公司很顺利啊!职员们战战兢兢一点也不敢疏忽;而除了生意上的事,他们再也想不出其他会让曲总裁眉头深锁的原因。
其实,就算在事业上,曲南星也有著极佳的自制力;他虽冷傲易怒,却也极为明理。
就这样,公司上下众说纷纭,他们不觉得曲总裁在事业上会栽跟头,更不以为他会为感情方面的事烦心。公司里小李就曾发表过总裁的“爱情论”——曲南星把女人看做豪华饭店的自助餐;对他来说价格合理,可以自行取用,而且菜色味美多样,不过不能常吃,以免腻了会恶心反胃。
当然得像曲南星这种条件的人才能抱持这种论调,像他们这种小职员——唉!每天能吃鸡腿饭就满足了。
她竟拒绝见他?
曲南星狂怒地想着,恨不得冲到她面前抓住她问个究竟。
她掉了的那副耳环只是路边摊二三百元的东西,掉在哪里也不知道;但为了找个再见她的理由,他逛了好几个夜市才找到相同的。
他干嘛想要见她?他问自己。
干嘛不时就想起她的美丽、她的温柔?
什么时候他对—个女人竟会如此难舍难分?
这几个月来,他总是没来由地心烦气躁;换了几个女伴却没一个顺他心的,不是贪得无厌令他厌恶,就是嗲里嗲气惹他烦心,似乎没人能像文若莲那样只是单纯地爱他的人。
他并不在乎他的女人对他有没有感情,他无法付出的自然也不对人强求;只是,不可否认的,和一个只要有你就别无所求的女人在一起是快乐多了,文若莲就给他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