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黑幕转成淡淡的嫩彩,和煦的阳光斜洒进屋,拓跋可掬茫然直视着天花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虚软的神智也乏力追索,直到僵楞的眼角捕捉到杵在门口窸窣低语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五哥!
「流产?!」愕瞪着医生,拓跋斯五没能立即回过神来。
见多了这种意外却不算惊喜的场面,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也不以为意,再任他瞪个几秒,和声缓语的继续讲述病人的情形。
「五哥?」
听到病房中的低唤,拓跋斯五眼神一整,跟老医生再匆匆交换几句,随即跨着大步走近床畔。
「五哥?」真是他!
「我听到了,喊这么多声,妳是想换奖品呀?呵,多休息,什么事都别急。」
滚在舌尖的话没问出口,五哥的神情让她明了了一切,鼻一酸,眼泪滴滴滑落惨白的脸颊。
「别哭了,妳是想多打几天点滴呀?」轻叹着笑,他抽了几张面纸扔到她脸上。「没力气擦就给我盖着这张丑脸,女人家呀,无论长得再怎么倾国倾城,只要一掉泪,简直比七月半的好兄弟还要丑上十倍。」
心知肚明五哥是存心逗她开心,她任由面纸盖脸,半晌,很艰辛的抬臂轻举,毫不意外沉重的臂膀被一双大手给窝心捧住,彷佛想将她无法承受的痛楚给完全揽过己身。
轻轻摩搓着微带冷意的纤细手臂,拓跋斯五也不多话──要他说上几句感性的话,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即使可掬是妹妹,恶心话照样难以启齿。
「五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小时前。」
「这么快?」
「妳那同事真是神通广大,竟能在第一时间就连络上我,口口声声说妳中邪了,要我快点回台湾。」
勉强勾唇,拓跋可掬笑得心酸,下意识回握住那厚实的大掌,胸口一阵翻腾的情绪,顿时,她使劲全力勾缠住兄长的手,紧紧不放。
「可掬?怎么又哭了?」
她无语,却止不住彷佛断线珍珠般的泪水。
风尘仆仆赶回台湾的五哥,大概万万没料到等着他的,是这么不堪的事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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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车后的第三天,管墨才悠悠醒醒。
「管先生?」
滞眸瞪着俯身观察他的谢宛愉,不解她的脸色为何如此凝重,却又有着如释重负的喜悦……管墨的脑子在几秒后恢复功用,也立即捉到了重点。
「我上了新闻?」
「是。」还播了好几轮呢!可是看他懊恼的模样,她很善解人意的没再追加后面那一句。
这么说来,可掬绝对知道了!
闭上眼,他深深的吸足气,一把扯开身上的薄被,顾不得衣衫不整就要起身。
谢宛愉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巴巴的见他硬ㄍㄧㄥ着,即使是跌跌坐坐也不放弃,好不容易终于站稳了,他立即挥开她搀扶的手。
「妳回去吧,谢谢妳。」
「嗄?」谢宛愉微怔。
于公于私,她背负着全公司的祝祷与衷心的企盼,守在病房等老板睁开眼,倒没想到人才刚醒,还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真醒了呢!脑袋被敲了个大血包的老板就躺不住了。
「我有事。」
「想上哪儿?我送你吧。」了解他的脾气,她不持反对意见,也懒得多嘴提醒他,他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还满令人震慑的。
管墨也不啰唆,撑着颗像棉花般无重力感觉的脑袋,脚步虚浮,彷佛月球漫步,上了车,报上地址,两人来到拓跋可掬的住处,却扑了个空。
她不在?!
陪着他站了几分钟,见他白了脸,像要晕过去,更像是陷入了恍惚中,谢宛愉清了清喉咙,正犹豫该不该开口问他接下来想上哪儿,倏地有条影子靠近。
「你们要上楼?」
扫了静默的管墨一眼,谢宛愉摇头。
拎著名贵柏金包的时尚女人也不多话,见他们很识相地让到一旁,便径自开了大门走进去,喀一声,将门关妥,经过那一排信箱时,顺便取走其中一户的邮件。
咦?
眼尖的谢宛愉瞧到了端倪,追了两步,将鼻尖顶在玻璃门上,轻拍着阖上的大门。
时尚女人回头瞧她,一脸的警戒与疑惑。
「请问,妳住六楼?」她大声喊问。刚刚管先生按的门铃,不正好就是六楼?
六楼?
她的询问不但留住了时尚女人的脚步,也拉回了管墨神游的心魂,只手撑在那片强化玻璃上,他急得也跟着问。
「可掬在吗?」
「你找可掬?」拉开大门,张可芳探索的目光有着熠亮的好奇与审视。「有什么事吗?」这家伙看起来还满称头的,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可是,为何总觉得他很眼熟呀?
「我要见她。」没亲眼看到她,他心难安。
「你找她有什么事?」
「可掬呢?」没回答她的问题,他一径追问。
「她不在。」张可芳答得倒也干脆。
「不在?」
「对,她是不在家,还怀疑呀?你们应该按过门铃,没人应门,对吧?」
一个软钉子听进管墨耳里,令他微微气结。
就是没人应门,又瞧她拿了六楼的邮件,才会喊住她的,这位大婶是在寻他开心不成?!
「你找可掬到底有什么事?」
管墨还是不答,但心中一丝细微的牵动,却揪出了骨子里的沁凉冷意。「她出事了?」
「赫!你怎么知道?」
她真的出事了?!
「她在哪里?」慌了,他的嗓门不自觉的拔高。
见这男人的白脸刷成铁青,张可芳犹豫着,飞快的再打量他几眼──上上下下无一幸免,包括他脚下那双没挂Mark却看得出价值不菲的大鞋子,都没逃过她锐利的电眼,心里琢磨外加揣测,终于,在他几乎要咆哮的前一秒,她做了决定。
「国泰医院,你自个儿去翻出她来。」这男人,应该就是将可掬搞得这般狼狈的男主角了吧?
那好,线索给了他,如果他真那么有本事,就当她做了件善事,再替他们拉拉缘份。
她没小看管墨,在赶赴国泰医院的路上,拓跋可掬住的科室及病房号码就已经查出来了。
妇产科?
他的心跳停歇,神情冷凝,千万个疑问在脑海中不断涌起,不愿相信的疑惑挥之不去,最重要的是──可掬呢?她的情况还好吗?
低落的情绪千回百转,直到亲眼瞧见卧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的拓跋可掬,幽幽的一缕气息这才缓缓自他口中叹出。
但,拓跋可掬的反应没他这么压抑。
一看到他,酸涩的眼眶陡然间又染上氤氲,来不及屏息凝神,她猛地旋身侧向病床,张口──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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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并不是好方法。」
「你想?」
「对,正是我想。怎么,你有意见?」
瞪着气焰高涨的拓跋斯五,堵人的管墨阴着脸,连肩也没耸一下,沉默地等着听他的打算。
今天可掬就要出院了,再不将她抢到手,这辈子,就真的跟她船过水无痕、无缘也无份了。
「我想,她现在一看到你就吐,姓管的,无论你『想』怎样之前,都别忘了这一点。」措词很尖锐,可是,拓跋斯五的口气很平和。
真的很想拿把杀猪刀直接将他劈成两半,但,不急在这一时,反正,彼此的纠葛看来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摆平,日后有的是机会,他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