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昨天何必跟踪她?不跟踪她不就不会知道她去找葛海瑞了吗?」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这么对他说,桑肯恩好象在跟这个声音生气似地狠狠将香烟往烟灰缸里捻熄。
没错,他根本就不该在街上的巧遇之后又偷偷地跟踪她,但——谁敢说那是跟踪?难道他就不能恰好跟她走上同样一条路吗?
太荒谬了!他居然在一大清早就和自己的理智争吵。太阳都快升起了,他要不就闭上眼睛睡个半小时,要不就该起来梳洗准备工作,干想这些无聊的问题根本不是他此刻该做的事。
虽然桑肯恩每隔几分钟就这么提醒自己,但当天早上他的脾气还是大得不得了。包括霍奇在内,几乎每个工人都挨了他的狮子吼,而且全都原因不明。
牧场上每个人都避他远远的,接近中午时分,桑肯恩才惊觉到自己又在乱发莫名其妙的脾气,不由蹙紧了双眉。
挫败感令他对自己十分厌恶,思索了半晌,他决定跨出大门往外走去,他必须向外寻求纾解,否则他一定会疯掉。
第四章
桑肯恩懒洋洋地倚在杂货店的门边,在等着专心算帐的潘依玲发现他的存在,毕竟他也需要点时间想想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
潘依玲似乎是安黎莎回到天使镇后唯一肯接触的人,如果他真想知道什么,问问依玲应该能得到正确的答案。问题是——他究竟想问些什么?他总不能冲进店里抓住依玲劈头就问:安黎莎和那个姓葛的有什么关系吧?
「肯恩?」依玲的声音传来,显然她终于自帐簿中抬起头来了。「天哪!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开口喊我呢?瞧我被这些帐册搞得昏头转向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你来了。进来啊!桑大老板,什么时候你变得要人请才肯进门了?」依玲笑说,合起帐册走向他。
桑肯恩像是临时想到借口般,看了自己手上的烟一眼,浅笑道:
「我想抽完这根烟再进去,女人都不喜欢这种味道不是吗?」
「我一直坚信烟抽多了并不好。」
桑肯恩笑一笑,扔了烟走进店里,在陈列架旁逛过来、逛过去。
依玲一见他仿若心事重重,便开口打破了沉默:
「需要些什么吗?我可以替你拿。」
「呃——娜娜要我带一些面粉和青豆回去。」
依玲的音调突然拉高了起来:
「没说错吧?娜娜敢要你买东西回去?她是不是想换工作了?」
为着这个突兀的谎言,桑肯恩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红晕。
「我真的那么蛮不讲理吗?」
「也不是啦!只是除了烟草,我从没见你买过任何的日常用品,不是娜娜来,就是霍奇来,今天是有点奇怪啊!大老板。」
桑肯恩清清喉咙,故意环视四周来分散自己的不安。
「我当然不是刻意来买东西,只是顺道。」
「那么你是要先说出来意,还是先拿面粉和青豆?」依玲调侃他。
桑肯恩静了静,开口直接就问:
「安黎莎和葛海瑞有什么牵扯?」
依玲先是讶异,继而纳闷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恰好看见她走进葛海瑞的屋里。」
「什么时候?」
「昨天中午。」
「哦,我明白了,黎莎是去向他取回她父亲的遗物,你也知道葛海瑞坚持全权处理安马丁的丧事。」依玲答。
「她去道谢?」桑肯恩问。
「也不尽然。」
「妳何不说干脆点?」桑肯恩知道这一定还有文章。
「因为我不知道你究竟要问什么,上回我对你提起安黎莎的事情时,你似乎不太关心。」依玲假藉四处整理陈列架上的东西,伦偷瞄了他一眼。
桑肯恩深吸了一口气,并祈祷自己有更多的耐性。
「她究竟为什么去找葛海瑞,而且还在他屋里待了那么久?」他一字一句地问着,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很好,反应不错;依玲偷偷笑着,回过头时却是一脸正经。
「你知道她在屋里待了多久?难道你——」
「回答我,依玲。」
潘依玲想了想,耸耸肩。
「告诉你应该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多话的人。这么说吧!黎莎和葛海瑞有点事要讨论,需要多点时间。」
「他们有什么事好讨论?我以为安小姐并不想见天使镇上的任何人。」肯恩冲口就说出了疑问,而且话中还带着酸酸的味道。
「胡说,她喜欢见我,我们是好朋友。」依玲故意放慢声调:「至于黎莎和葛海瑞讨论的事——似乎是婚事。」
「婚事?」桑肯恩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诧异:「谁跟谁?」
「当然是黎莎和姓葛的,你以为黎莎有空讨论别人的婚事啊?」依玲说着,两只手还在陈列架上东摸西摸。
「她和葛海瑞要结婚?为什么?那姓葛的几乎老得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也许安马丁不这么认为。」依玲终于决定不再捉弄桑肯恩,她回到柜台前与他详谈,因为她一直认为桑肯恩是解救黎莎的最佳人选。「葛海瑞宣称安马丁临终前对他交代了身后事,包括他的安葬事宜以及黎莎的终身大事,那个恶心的家伙竟声称安马丁已将黎莎交付给他,黎莎必须在回到天使镇后立刻嫁给他。」
「那个白痴真相信他的话?」桑肯恩怒吼。
「你不该指称黎莎是——是个白痴,她当然希望她父亲不曾对葛海瑞留下这样的遗言。」
「那是谎言,稍有脑袋的人都该知道葛海瑞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该死,我早就说过安马丁的葬礼不该由他负责,那个浑蛋从未做过不求回报的善事。」
「当时安马丁就住在他的地方,让姓葛的处理他的后事似乎也很自然,没有人会想到他另有目的,毕竟大家认为黎莎很可能不会再回天使镇了。」依玲说。
桑肯恩冷笑着,整个脑袋都在思忖葛海瑞的计谋。
「他是拿钱来赌博,反正钞票他多的是,拿一些来换个妻子对他而言非常划算,尤其是这么年轻的漂亮女孩。」
「你也承认黎莎非常吸引人?」依玲倾身、睨着眼问。
桑肯恩闻言蹙眉,他不喜欢别人多问他的心事。
「这并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
「问问也无妨嘛!」依玲摀嘴而笑。
「安黎莎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别告诉我她真傻得打算任姓葛的为所欲为。」桑肯恩没有回答依玲有关安黎莎是否迷人的问话,把话题又拉回了主题。
「很明显葛海瑞是希望黎莎基于感激的心态答应嫁给他,万一黎莎坚持不肯,他会以花费在安马丁葬礼上的那笔钱逼她就范。」依玲非常不齿。
「那个小白痴应该也看清楚了葛海瑞的阴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依玲颇有兴致地看看他:
「其实你很关心她,对不对?」
桑肯恩又怪异地扬起眉,他的心防筑得很牢固。
「我相信妳再次脱离了重点。」
「噢,我们正谈到黎莎的反应,其实她一点也没打算听任葛海瑞的安排。」依玲注意到自己因说了过多的话而感觉有些口渴,于是起身问桑肯恩:「想喝点什么?算我请客。」
「啤酒,不过我请客,请连同妳喝的也记在我的帐上。」桑肯恩回答。事实上他不在乎喝不喝东西,他只想尽快把事情弄清楚。
不一会儿,依玲便拿着两杯啤酒回来,笑着对他说:
「既然是你请客,我也想试试啤酒这种奢侈的享受,看看它到底是凭哪一点能成为男人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