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人放慢速度,缓缓吹出一口热烟,可都市的焚风还是瞬间就打散了它的形体。
不由自主的苦笑浮上了他俊美但无表情的脸。
他的心愿和轻烟有着瞬生瞬灭的相同命运。
他不能陪她到最后,终究和她道别,他不该出现,不该再次拥抱她,他何必在自己的伤口上洒盐,又何必惹她一再心碎。
安琪是他能够安心遗忘过去的镇墓碑,他从不求她时时念着他,但只要像墓碑上那样铭记他的名字、生年、卒年,在她的记忆中留有一席之地,那样对他就足够了。
但远不如预期的淡泊,她接受了方水人这件事,让他十分不快。
活生生、血淋淋的痛,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使他忘记温柔,而她不该为了自己的错误受尽折磨。
他没有足够的冷静和理智继续下去,可是他得延续这场虚伪游戏……
方水人对着晴朗的天空阴上了眼,沐在光亮到近乎白色的光线中,他的心仍是墨黑一片,热切烧灼,他失去了平衡,不敢移动,只怕一动就要崩溃。
「我在说什么谎?!」男人没有表情,但轻到没人听得见的语气里有着极端的波动,「无论分别了多少次,我还是想见她,想要吻吻她,想爱她……但我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
突地--
「水人,」一个猛地打开逃生门的男人,用着冷酷的视线望向在转角抽烟的伙伴,「经理召集大家开会,有新目标要对付!」
方水人颔首,表情悠哉怡然,方才的疏离苦楚笑容彷佛不曾出现过。
「我手头上正在处理一只肥羊,她是一家上柜公司的财务长,如果顺利,应该可以捞到不少油水,我没空。」
没有多想,男人冷笑一声。
「那样正好,有一笔土地要处分脱手。」
男人语毕,头也不回的返回有冷气加持的办公室。
而被留下的方水人在对方没有长眼的背后点头,低下去的眸子底,一瞬间闪过精光。
诈欺师之间不可能有真诚可言,但两年顺服,几件大案子之后,他终于得到信任。
等于互利,不多一分、不少一点的信任。
「是啊,一只好大的肥羊,一只曾经吃掉我爸爸公司,我追了十五年的肥羊,该怎么料理入口呢?应该很美味吧!」方水人含笑的语气冷得冻人。
反正要亲手报仇,什么法律追溯期,他一点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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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头,一栋办公大楼里,有间公司阔气的租下了两层楼,而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刚执行完业务会报。
说是会报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处理完公事的现在,董事长解散了属下,和财务长单独享用迟来的午餐。
而闷重的笑声,在摒退众人后,再度响起。
不由自主揉腰的女人一脸正色,但不能控制地有些脸红,坐直了身子。
那声闷笑因为安琪的欲盖弥彰而更显响亮,引来女人的冷冷瞪视。
「东方先生,属下还有工作要办,不打扰您用餐了。」安琪不带感情的平板说道。
只可惜,那平板的声音最后有点微扬,显示了主人的心虚。
身为董事长的男人,银框眼镜后,一对鹰眸笑意盈盈。
「都两年了,妳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昨夜,妳的猎物进家门了?」东方研的声音轻快悠扬,自信满满,「小双要我负责公司的营运,这个情报该和我分享吧!」
穿着高领长袖衬衫,企图遮掩情事余痕的女人,清楚知道绝对骗不过眼前的男人。
单氏集团,在国际知名商业期刊排得上名的怪物企业,也因此,她的长官能够动用无限制的资源胡作非为……不不不,是办案。
而东方研为了辅佐单氏集团大小姐,也就是第一接班人的单开,同时受过帝王教育,外表再温和开朗无害,都只是他的保护色而已。
他能够直唤单双队长,也是单氏三小姐的小名,而不是尊称,就可以窥见他不仅实权惊人,并且私交深厚。
但安琪拿眼前男人没辙却不是因为他的权势。
她第一眼见到东方研,就觉得他好令人怀念,没花几分钟,她就知道他像谁,长相截然不同,但他的温和气质像极邻家的伯父,游令衍那好好先生的父亲……
一声爽朗笑声划破了空气,安琪扬眸,赧然发觉自己又失神了。
东方研笑看着隐藏真实身分,共事了两年的女人。
「又想起妳的猎物啦?」
安琪脸一撇,隐然红痕浮起。
在一般情况提起私事,足以构成职场性骚扰的要件,但在眼下情况,又加上他的气质,让她无处可躲。
「东方先生,请您别打趣我了。」安琪凝声。
东方研微微一笑。
他不懂这个冰山美人为什么对他和颜悦色,但他从单双那里得知,安琪为人向来冷淡,能得美人另眼看待,他觉得很有趣。
「妳不好奇我从何得知?」男人故意地间。
安琪摇摇头,打开特制的定食,开动前简单评论。
「单氏有多少能耐,我从单队长那里见识过,我的房子大概被监视、监听了吧!」
东方研交迭双手,托着下巴。
「妳不怕小双设计妳,以后拿这些东西来威胁妳?」性爱光碟,私生活大曝光都有可能……
男人好心的提醒,女人满不在乎的摇头。
「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特定族群能够只手遮天,我虽然家境不差,但比起这群人来说只是一介小老百姓,既然知道反抗无用,那就选择臣服,何必挣扎,无益之举。更何况,反正有或没有,我都受制于她,」安琪想起了和单双交换过的条件,「而且就算没有把柄,我怀疑世界上有任何人能够违逆她。」
东方研笑意不减,但眉心一皱。
「妳还真是认命呢!」
安琪凝眸。「我是实际。」
东方研推了下镜架,思考了几秒。
相处的时间不算短,知道她不是个太执着外物的人,讲出生性实际来当挡箭牌,大概厌倦这个讨论,他转回原先的话题。
「算了,小双无法无天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谁遇上她谁倒楣……倒是妳和恶魔诈欺师连上线了,就记得开始别再进货,可运用活动资金保持在百分之七十的比例。」东方研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笑,「既然演员都已经就定位,那咱们应该好好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啰!」
安琪颔首。
「对方是白色诈欺师,当然不用客气吞下他们,顺便咬出背后头儿。」
话一出口,女人不由得望向窗外。
为了他特别布的局已经开展,但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虽然今早才分开,但一想到过去以年为单位的离别,她实在好想将他拘押在视线范围里。
爱,是啊,唯有爱这种狂暴而美丽的情感才能诠释这般复杂渴望等于焦烧的痛。
安琪从不怀疑这份心意,如果没有那件事故,她和他现在应该过着打一出生就在一起,不知道何时开始相爱,但始终在对方身边,且不怀疑会失去对方的人生。
命运本就血腥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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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充满刺鼻药水味的日子。
「安琪!安琪!啊啊啊!呀!」
总是保护着自己,总是安慰着病弱的自己,总是开心大笑的孩子王,在离开加护病房,一看到自己之后,就大声嘶吼干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