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灵细柔温婉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
「无所谓,牙疼的自然会来找医生,牙不疼的不来也就算了。」他说实话,他真不 在乎损失一些病人,尤其是吱吱喳喳的那群女人。
他这么说了,汪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我会盯着那些工人,要他们尽量赶 一赶工。」
「其实我就住在这附近,两、三天去看看就可以了,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家也住在附近。」沉默了半晌,汪灵问:「真的吗?韩医师,你在公 馆附近租了房子?」
「是啊!」
「既然住得这么近,欢迎你有空到我家坐坐。」
「谢谢。」他虚应道。
「韩医师,你--今天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
「抱歉,汪灵,我刚搬来,房间还需要整理。」
「我可以过去帮忙。」
「不,不用了!东西不多,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你的好意。」
「这样啊!」江灵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失望。「那么没事了,我会再打电话告诉你诊 所的修复情况;如果你想起来要到诊所看一看,也许我们在恢复营业之前会碰上几次面 。」
敷衍了几句,韩奇皓终于挂上电话,心里却已是百般不耐。这个护士小姐是怎么回 事?以前她总是勤劳而且规矩地做事,从未对他表露出任何兴趣啊!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老暗示想和他见面?
也许是他多疑,但他决定等诊所恢复营业后对她多做观察;如果她和以前几任护士 一样对他另有期待,他只好采取行动再换个人了。身边有个不时盯着你看的护士,叫他 将如何安心地把注意力全放在病人的口腔中?
韩奇皓挂了汪灵的电话,转身正要回房间,却发现桑敏儿倚着墙,站在客厅盯着他 瞧。
他站定,也盯着她,意思是要等她说出目的。
「你是做什么的?为何现在还不上班?」敏儿没让他多等,立刻就开口。
「你不也没有上班吗?」韩奇皓更改主意不回房了,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替一些儿童读物画插图,所以在家里上班。」敏儿回答。并往厨房走去。
「要吃早餐吗?我请客。」
韩奇皓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吃过早点了,更不用说是那种现做的土司加荷包蛋 ,或许还有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
想着想着,他真觉得饿了,于是微笑点头。
「谢谢你这么好心,我先去梳洗一番,再到厨房享用你提供的美味早餐。」
「请!」敏儿回答。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厨房、浴室各自去;五分钟后,他们再度 于客厅集合。
敏儿把一个大碗搁在韩奇皓面前,里头是鲜奶加玉米片。
「喏!好吃又营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工作性质呢!」敏儿捧着自己的碗, 远远地坐到他的对面去。
昨天睡觉时她彻底反省过了。夜深人静,良知善性特别高昂,她忽然对自己的行为 深感愧疚。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人?同性恋者也是人,虽然弱势,他们也有生存下去的权 利,她不该排斥他们。所以今天接了通找他的电话以后,敏儿决定摒除对韩奇皓的偏见 ,试着和他和平共处,于是便由她的拿手「免费式早餐」揭开了和平的序幕。
看着面前那碗鲜奶加玉米片,韩奇皓吞了一口口水,扯了扯嘴角。
「我是牙科医师。」他答,端起碗舀了玉米片往嘴里送。
「牙科医师?」敏儿倏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洒了些牛奶在衣服上。
「怎么了?我不能当牙科医师?」
「呃--可以,当然可以,我只是--只是有点讶异,你看起来不像是做那一行的 。」老天!他怎么可以当牙医师?万一真得了爱滋病,是很容易传染给别人的。
「哦?那么我应该是干哪一行的?」韩奇皓问。
这可不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了。站在公众立场,她必须说一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话 。
「我说实话你可别介意!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走牙科医师这一行,不然,对信任你 的病人而言是不公平且不负责任的。」敏儿说,说到后来语调更显慷慨激昂。
韩奇皓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不解地看向她。
「不公平?不负责任?这怎么说?」
「你没听说过爱滋病吗?它会经由几种方式传染,其中之一就是血液。你既然属于 高危险群,怎么能动那些医疗器材?」
「爱滋病?高危险群?」韩奇皓放下手中的碗,用着半带疑惑,半带危险的眼神看 她。「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否解释一下?桑敏儿小姐。」
「你是个同性恋者耶!先生,说不定哪天你会倒霉地感染上AIDS。万一有一天你拿 着钻子什么的先伤了自己,又在病人嘴里挖来挖去,将病毒传染给别人,那怎么办?」 敏儿说得振振有辞,韩奇皓则皱起眉来。
「同性恋者?」他问,声音略带沙哑。
「万一你得了爱滋病,又从事这种工作,那就是蓄意谋杀,要判死刑的。」说严重 些,才能叫他回头;这是敏儿单纯而好心的想法。
「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我是个同性恋者?小姐。」
「你自己承认的呀!你说你讨厌女人,不是吗?」
韩奇皓实在说不出此刻的感觉,既愤怒、又怀疑,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个同性恋?也许还罹患了爱滋病?他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丰富 的想象力,能让是非黑白一片错乱,荒谬无比。
他是说过讨厌女人,可没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桑敏儿小姐怎么会想得这么偏?
她肯定是大肆宣传了这个「恐怖」的消息!他还记得昨天柳若风送棒冰来给他时的 表情,死刑犯行刑前,大概就是他那副模样吧!
他越想越觉得气愤,韩奇皓认为桑敏儿小姐这种莽撞的行为应该得到某些程度的处 罚。于是他咽下怒气,面无表情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不该做牙医这一行,说不定 我真是爱滋病带原者而不自知。」
「你可以去医院检查。」敏儿同情地说:「如果运气好尚未感染,日后在--在亲 密行为上你可得多小心了。」
韩奇皓看了看她,忽然靠过去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凝视着她的双眼,以颇诚挚的语 气说:「谢谢你,以前从未有人如此关心我,你让我觉得好温暖。」
他的举动和所说的话都让敏儿惊骇万分,而更令她几乎昏倒在地的是,话说完后, 他的唇便覆住她微张的嘴……***
孟洁快乐地回到家里,笑容在推门进房间的剎那便冻结在脸上,随即换上的是一脸 担忧。
她看见敏儿在哭,而且坐在床上哭得很认真;她两颊满是泪痕,一点也不同于平常 的耍闹脾气。
孟洁犹豫着,终于还是上前坐在她的身边。
「敏儿,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她轻声问,深深感到问题并不单纯。
面对孟洁的关切,敏儿只是拚命摇头,泪水更加泛滥,却没有给予她任何回答。
孟洁心慌了,全心希望小柳今天是和她一块儿回来的。奈何小柳有个应酬,眼有这 一团迷雾虽然令她既然慌乱又不知所措,但她也必须硬着头皮自己处理了。
主意已定,孟洁继续对敏儿抚劝。
「不要哭了嘛!敏儿,瞧你两只眼睛都哭肿了,丑兮兮的。」她搬出自认有说服力 的说辞;谁知,敏儿听了竟开始踢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