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昔浪下床走到窗前,凝望明月,她的笑脸便出现其中,深吸口气,就能闻到属于她的淡淡清香。已经三天了,她的身影无时无刻牵扯着他的心,想起她拉着他的手,神情那般不舍,他真想立刻将她接回身边,永远不再放开她,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不仅没有付诸行动,反倒越来越畏缩退却。
像他这样的人,什么也无法给她,根本不应该再出现在她面前。九王爷就是这个意思吧?
骆昔浪苦涩地扯扯嘴角,继续在望着窗外,直到鸡鸣响起,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什么?”稍后,骆夫人房里传出她惊愕的低喊。“你要离开“傲笑山庄”?”
“对不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傲笑山庄”?”骆夫人扯着他的衣袖问。
“这——我原本就没有打算留在“傲笑山庄”。”骆昔浪只能这么说。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傲笑山庄”是你的家啊!”
“您别急,娘,我知道这里是我的家。”
“那你还说要走?”骆夫人神情焦虑。
“我留在这里不好。”
“不好?你这么说——你这么说难道是还在怨娘——”
“不,不是的!”骆昔浪忙安抚母亲:“请您体谅我,我想回到习惯的生活环境。”
“冰雪原吗?你要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嗯。”
骆昔浪声音轻柔,态度却很坚决。骆夫人看着儿子,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只得长叹一声,问道:
“你真的决定了?”
骆昔浪点点头。
“那蔻心呢?你们的婚事又怎么办?”
“不会有什么婚礼了。”骆昔浪淡然道,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没有婚礼?”骆大人错愕地抽气。“为什么?这是怎么——”
“别问了,娘,没事的。”
“浪儿!”
“婚礼延期了,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延期?要延到什么时候?”
遥远无期,骆昔浪苦涩地想。不想跟母亲多做解释,他只是摇摇头并站起来。
“我这就要离开“傲笑山庄”,请娘代我向义扬和寒梅说一声。”
“现在就要走?”
“请娘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如果“傲笑山庄”有什么事。要义扬燃起狼烟,我看见了便会回来。”
“浪儿!”骆夫人哭着朝他伸出手,骆昔浪则上前拥住母亲。
“再见,娘,您保重。”不同于来时的混乱情况,骆昔浪悄悄地离开了与他无缘的家。
上官蔻心的新生活可以说是既充实也孤单,充实的是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很忙碌,忙着学这个学那个,孤单的则是她的心灵,空虚得一无所依。每当夜深人静,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里,对骆昔浪的思念就如潮水般涌出。
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接她?他们不是说好的吗?他来接她,然后一块儿回冰雪原去,他答应过的,为什么却让她在这里痴痴地等?
这几天她曾不止一次想找王爷问问昔浪哥哥的事,但不论她找谁传达,用尽任何办法,所得到的答案都是那些,王爷不在,王爷很忙,王爷正在接见谁,她就是见不到他。她除了绣花练字,就只能一天又一天地等待,再加上她所遭受到的轻蔑和排斥与日俱增,日子更难挨。
她消瘦了,脸色也苍白,精神更不好。因为吃得少,睡得也少,会如此也是必然。不过她仍尽量找时间到父亲坟前静坐,那是少数能让她感觉温暖的地方。她和父亲天南地北闲聊,最常说起的就是她在冰雪原的点点滴滴,虽然这话题总是勾起她淡淡的愁。
在来到王府的一个月后,上官蔻心推开几个尝试阻拦的婢女,终于在书房见到了九王爷。
“对不起,王爷,能打扰您一点时间吗?”她在门外探头问。
坐在桌前的王爷抬起头看她。
“是蔻心啊?这个时候你不在房里绣花,跑书房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情。”
“先过来坐下吧!”王爷指指对面的椅子。
待她一坐定,王爷便开始询问有关她的习字刺绣等课程进展如何,她也只能一一回答,而王爷听着听着皱起了眉,似乎对她的学习进度不甚满意。
“得多花点心思啊!”王爷对她说:“你也算是上官家的千金,各方面都要有一定程度的水准,礼仪方面尤其要注意,否则在时时有大官出入的王府可会闹笑话的。还有,和你谈了这么一会儿,本王发现你遣词用字仍欠缺高雅,说话还带着点奇怪的腔调,这样是不行的,得改过来。”
“是。”上官蔻心低下头。
“我知道你现在是苦了点,但谁教你什么也不会呢?样样都得从头学,自然是累了些,但是为了你终身的幸福,就忍忍吧!”
“我的终身幸福?”上官蔻心不解。
“是啊!本王会替你找个身世人品都一流的对象——”
“等等!王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会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替你找个好婆家,这是你爹临终前的托付。”
“但——我已经有婆家了,就是“傲笑山庄”——”
“住口!”九王爷怒喝。“这些天来要你勤修养苦学习,结果你一点也没有成为官家千金的自觉,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外貌怪异的家伙,真是叫我失望。”
“昔浪哥哥的外表一点也不怪,他只是——”
王爷一拍桌子!
“还敢跟本王顶嘴?亏我还请了人来教你举止礼数!”
挨了骂的上官蔻心只得又低下头,但这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怒气。她讨厌人家说昔浪哥哥的不是,即使是王爷也不应该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她明明已经有了婚约,王爷却说要替她物色对象,还以轻蔑的口吻批评昔浪哥哥,这表示他根本就不打算遵守这桩婚约,之前说什么另择良辰吉日再行婚礼全是敷衍之词了!
九王爷见她沉默,误以为她已在反省中,于是收起了怒意,打算好好跟她把事情说开。
“听我说,蔻心,先前你只是个不知身世的孤女,骆昔浪也许勉强算是还不错的归宿;但如今不同了,你已经回到上官家,虽不是本王的女儿,但也称得上是千金之躯,而你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本王,本王有责任为你寻得更好的归宿,你只管在王府学你该学的,其余本王自会为你安排。”
上官蔻心双拳在裙上紧握,抬起头问:
“为什么?王爷当时不是说过,要昔浪哥哥另择吉日到王府来迎娶吗?为什么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这——”王爷颇为不耐,根本无意自圆其说。“我说过那样的话又如何?骆昔浪来了吗?一个月来都没有他的消息,想必他自知高攀不上,早已将你忘了,而你还傻傻地在这儿痴等!”
这些话动摇了上官蔻心的信心,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她的昔浪哥哥一直没有来接她,甚至没有让人捎来只字词组。难道他正如王爷所说,已经逐渐将她淡忘了吗?
“所以我说,你还想着那白头发的家伙做什么?”九王爷看着她继续道:“再过一阵子你就会脱胎换骨,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到时候便有许多王公贵族之后供你选择,哪一个都好过那骆昔浪千倍万倍——”
“不要说,请您不要说了!”上官蔻心捂着耳朵站起来,无视九王爷错愕的表情跑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