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说,柳绿杨自然也被吓坏了,她发出惊恐的喘息声,原本瞪大了爹地双眼缓缓闭上,单薄的身子随即也跟着往后倒去。
冷飘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进屋内并伸手接住了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小脸,他耸起了眉。
她是怎么回事?咳着咳着就昏过去了,身子很差似的。
冷飘水对自己吓坏了人毫无所知。他迟疑了会,抱起柳绿杨并将她往床榻上一放,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替她盖上了被子。
接着冷飘水开始审视她所在的木屋。比起他住的地方,这里要小多了,不仅屋内家具少得可怜,陈设也极为简陋,就算是关上了门和窗子,冷风也不断透过墙壁爹地缝隙吹进来。
她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为此冷飘水又蹙眉,但随即开始思索自己到此处来的原因。
是的,他为何到这里来?
受邀至情剑山庄已有数日,除了庄主萧倚楼,他也见过几位替他送三餐的丫环,对那些脸孔可以说是过目就忘,不留半点印象。唯独那天误伤了这个人,将她带回屋里,看着她在他床上沉睡,她有如白玉雕凿般的面容就像刻在他脑中似的,经常浮现眼前,想忘都忘不了。
之后他只要一踏出屋子就会不由自主朝这儿来,而且总是在到了门前才开始思考自己为何而来,只不过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令他满意的答案。
因为经常静静站在窗外,她病了的事冷飘水自然也一清二楚。他看见两个女人进进出出的,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关心她了。
其实这也很寻常,毕竟她只是情剑山庄众多丫环之中的一个。
冷飘水这么想着,躺在床上的柳绿杨却突然坐了起来,她双手紧抓着被子,神色非常惊惶,在她转头看见冷飘水时更是捂着嘴惊喘,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我是人,不是鬼。”见她一副又要昏过去的模样,冷飘水开口。
柳绿杨闻言,凝视着他,半晌后才闭上了眼睛松了口气。
“是你吗?公子,我还以为——”她说着,露出不解的神情。“刚才我在窗外看见的是公子你你吗?这么晚了,公子为何到这里来呢?”
“经过罢了。”冷飘水背过身去。“我凑巧看见你昏倒,所以——”
“我会昏倒倒是因为公子你忽然出现,吓坏了我。”柳绿杨说着,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这么半躺在床榻上,忙掀开被子下了床。“公子如果没事的话还是请回吧,这下人住的地方不时公子该来的,更何况夜已深了——”
“我知道了。”冷飘水打断她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后静静走出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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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飘水一夜无眠。意外的是,萧倚楼竟在朝阳初升时出现了。
“起这么早?”他见冷飘水倚门而立时微笑问。
“我睡多了。”冷飘水也极简短地回答。“倒是你,一大早的有事吗?”
“我送药来给你。”萧倚楼说着,将一整瓶的续命银丸递给他。
“江南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得亲自走一趟。这药虽然不能解毒,却能暂时保你生命无虞;药丸再加上你深厚的功力,撑两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冷飘水低头看着手中的精致瓷瓶。
“如果到头来终究要死,还是别浪费这些灵丹妙药比较好吧?”他说。
“冷兄此言差矣。人,只要活着,就不到绝望关头。”萧倚楼微笑。“小弟急于出门,不再多话。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冷兄有什么需要都可吩咐下人去做,但是切记要天天服药不可间断。”
“多谢。”目送萧倚楼离去,冷飘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顺手将之收入怀中。
同样的药他已服用多日,一日一颗,总是随着早膳一道送来。也许是体内的毒尚未发作,他在服药前后并未感觉任何不同。虽然对解药的事不抱太大希望,但对于等待死亡也未感觉丝毫恐惧。
杀手生涯,生死不过一瞬间。他活着就代表另一个人的死亡,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二十几年,早习以为常了。即使是中了唐飞的暗算,住进情剑山庄,他对人生所抱的态度依旧不变,无欲无求,只是一天天过罢了。
然而昨天,就在见过那丫环后,察觉自己似乎还有那么点不对劲——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也有欲望。
他很想要拥有那个女人。不,他一定要拥有那个女人。
这样的念头突然就撞进脑中,几乎令冷飘水不知所措。然而那也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接着他便开始冷静地剖析这首次出现的感觉。
回想过去,他似乎从未真正渴望过什么。见过的女人何其多,能令他多看一眼的却是一个也没有。那么,这个丫环又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和她仅仅有过数面之缘,他就独独对她念念不忘。
思索这个问题令冷飘水越来越无法冷静,这种莫名的情绪起伏对他而言是另一个第一次,他竟觉得有些心慌。
雪又开始断断续续飘落,冬天的脚步正逐渐踩过。以情剑山庄的地势看来,日后想必会一天比一天更冷,他能活着迎接下一个春天来临吗?那个身子瘦弱的小丫环又受不受得了这样的酷寒?
这下可好,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冷飘水蹙眉,转身离开了窗边,在床榻上躺了下来。虽然彻夜未眠,却没有半点睡意。他对着屋顶发呆,半晌后闭了眼睛,然后眼前就出现了她的身影。
他讨厌这样,真的讨厌这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但他还会再去见她,虽然有点荒谬,但冷飘水知道自己一定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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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好了三夫人送来的布料,柳绿杨开始缝制工作。由于天气越来越冷,她多点了盏灯搁在桌上,木屋里亮了些也暖了些,她希望这么一来她冻僵的双手能灵活些。
绿杨一针针将裁好的布料缝合,她细细缝着,就像往常一样认真,但不知为什么,她偶尔回抬起头来望向仅打开一个小缝的窗子。
她希望看见什么呢?在朝窗子看了数回后绿杨终于问自己,然后有个答案掠过脑中。
是他!她正不自觉地等着那位一身白衣的公子。
这想法多少叫绿杨吃了一惊。然而那位公子冷冷却极为俊美的脸随即浮现眼前,她不由停下手中的工作对着桌上的烛火思索着,两道柳眉也跟着微微耸起。
仔细一想,庄主似乎带回来一位挺奇怪的客人呢,带着神秘的气息出现在情剑山庄,然后就像隐士般地躲起来不见人,庄里的人到现在还对他非常好奇,所以她也不敢说出自己曾和他有数面之缘。
在吓昏她之后,这位神秘的客人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出现在她窗前。第二次、第三次时仍难免吓着她,但随着他出现的次数增加,柳绿杨虽觉得诧异不解,竟也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总是站在那儿,一身白衣几乎和飘落的雪完美融合。如果柳绿杨装作没瞧见他而不予理会,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而即使绿杨开口招呼他,他也仅是做最简洁的回答,然后便转身离去。
这谜样的人有着谜眼的行径,柳绿杨认为自己是怎么都无法明白的,她该做的是好好缝她的衣裳绣她的衣,别再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