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及此,小勾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下床到隔壁房把姊姊月眉给摇醒。
“醒一醒,姊姊,不好了,不好了。”她喊。
“什么事啊?大清早的。”月眉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她。
“人家又作梦了,一模一样的梦。”
“哦!是吗?”
“我说不定是病了,姊姊,你怎么可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月眉笑笑说:
“别担心,这很正常,你什么病也没有。”
“我每天晚上作相同的梦很正常?那么姊姊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反倒不正常喽?这种话教我怎么相信?”
“瞧你烦恼的,姊姊说了没关系就没关系嘛!”月眉下床来。“你就要二十岁了不是吗?该找个婆家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姊姊!你在胡说什么嘛?忽然提起这个。”小勾皱起鼻子。
“你就耐心等到二十岁吧!时候一到所有的谜就会有解答了,别急,急也没有用的。”月眉坐到镜前梳妆,对着镜里模糊的人影轻叹。“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我就要变成老婆婆了。”
“姊姊又胡说了,你一点也不老,看起来还是像花儿一般美丽。”小勾过去搂着她的颈子。
“别灌米汤了,人本来就会老,姊姊才不在乎。”月眉拍着小勾的手。“重要的是小勾快二十岁了,长得这么好,心地又善良,让姊姊好欣慰啊!”她笑道。
小勾被这一阵赞美说得脸都红了,心酸和感动让她把脸躲在姊姊背后。
“姊姊才是该找个好婆家了,为了小勾耽误了姊姊的幸福,姊姊如果不赶紧找到好的归宿,小勾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了。”
※ ※ ※
屋外已不见任何雪花了。小勾和姊姊在大婶的坟上上香,然后各自拿起简单的随身行囊,看了这个她们生活了十年的小屋一眼,姊妹俩将开始她们一段遥远的旅途。
是的,离开了这么多年后,她们将首次回到狄家庄,一是为了替大婶把家书送达,二来万一小勾坚持不在狄家住下,月眉也坚持应该当面告诉老夫人。
小勾对这个行程一点兴致也没有,相反地,她甚至感觉有点排斥。她一点也不认为大婶的小屋不适合她和姊姊居住,至少住在这儿要比回狄家庄好多了,用不着看人脸色,更不必低声下气任人使唤。
月眉是想得远一点,她觉得只有在狄家庄,小勾的安全才有完全的保障。她知道小勾不是非常明目她的苦心,至少现在还不明白,然而一旦她觉醒了,安全真的会变成她们唯一迫切需要的。
她们走了好几天,跟着村里的商队翻山越岭大队人马或许延迟了她们的行程,却也帮助她们躲开了一些意图不轨的醉汉和旅人。
离开一个大村庄后,她们和商队因目的地不同而不得不分道扬镳。此时距离狄家庄还有一段路程,中间还必须越过一座林子,月眉担心她们必须在林中过夜,于是频频催促小勾加快脚步。
“你走得太慢了,小勾,这样子的话我们是没办法在天黑前走过那座林子的。”
“我们不能找个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再穿越那座林子吗?”小勾道:“就算我们赶在天黑前走过那座林子,到达狄家庄时也已经深更半夜了,我们总不好就这么冒失地去敲狄家大门吧?”
“你说得倒好,我们俩身上只剩几个铜钱了,还能找什么地方过夜?”月眉叹气。“快走吧!比起露宿大街,去敲狄家的门不是好多了吗?”
就这样,小勾和姊姊拼命地往前走。她们够认真了,天色却也暗得很快,只一瞬间,她们便发觉自己被夜色所包围,而周遭是一棵棵的树木和不知名动物的哮吼及鸣叫声。
“怎么办?姊姊……”小勾的声音在发抖。“我们是要继续往前走?还是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这儿?”
“我想--我想我们应该往前走,应该就要到了吧?我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月眉的声音镇静些,不过她一直紧拉着小勾的手。
“我一直听你说就要到了、就要到了,结果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走出这个林子。
““啊--一定是林子变大了。”月眉解释着。“我以前走过不止一次,它真的没这么大。”
小勾不想再埋怨姊姊,因为那一点用处也没有。
“你真的觉得我们该继续往前走?前面好黑,姊姊,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啊!
““不走也不行,待在这儿的话,万一有什么猛兽--”
“我们快走吧!”小勾拉着姊姊走向一大片的黑暗,显然她宁可掉进断崖摔死,也不愿被猛兽撕扯成一片片再吞入腹中。
才迈开脚步,右方的树丛发出洼洼奉奉的恐怖声响。月眉压下恐惧,拉着妹妹往后退,然而当那声响再度出现,而且似乎是朝她们靠近时,姊妹俩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
“熊!是--是会吃人的熊!”月眉指着前方由树丛中现身的巨大身影喊着,然后身子一软,整个人便瘫在地上。
小勾吓傻了,动都不能动,接着她才想起小时候曾经听人这么说过--装死。
没错,就是装死!一旦遇上了熊这般凶猛的野兽,唯有装死才能让自己逃过一劫,姊姊一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立即做出完美的反应。
对自己下的定论深具信心,于是她也指着那头动物尖叫,接着还痛苦地把手放在胸前暗示她心脉极端紊乱,最后以一个优雅的倒地姿势结束了她完美的伪装。
※ ※ ※
袁孟扬不明白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三更半夜在树林里闲晃,还指着他大呼小叫的,接着便相继倒地动也不动,是饿昏了还是怎么的?把他当成熊了吗!谁都知道这林子里是没有熊的啊!
袁孟扬朝她们走过去,站在她们前方打量着她们,半晌之后他弯下身子,先把其中一个扛在肩上,然后伸手打算抱起另一个,没想到居然引发了另一阵尖叫,脸上还换来几道指尖抓伤的痕迹。
动手的自然是小勾,她好不容易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人不是熊,心理却一样害怕。这个人长得高头大马,身穿粗布衣裳,一张脸有一大半被胡子遮住,看起来就像告示上重金悬赏的杀人犯,说起来是跟熊一样可怕--不,说不定还更可怕呢!
姊姊是怎么回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还在那儿装死,应该起来跟她一块儿抗敌才是啊!
“啊--原来你是醒着的?“袁孟扬对于被抓伤的事丝毫不以为意。“这样就好了,你自个儿可以走,我只要扛着她就行了。”
“有……有什么好?”小勾后退了几步。“你……你快放下我姊姊,我绝对不会议你把她带走的,你听见了吗?”
“你这么大声喊,我自然是听见了。”袁孟扬扛着月眉转身就走。“快来吧!
看这天色,等会可能要下雨了。”
“喂!你……你等一下……”小勾不想跟上去,又不能不管姊姊自己逃走,只得畏畏缩缩地跟在后头喊:“你想把我姊姊带到哪儿去?放下她,你快放下我姊姊。姊姊!姊姊!他不是熊,不会吃掉你,你别装了,快起来打他踢他啊!再装下去你要被人家扛去卖了。”
袁孟扬闻言回过头。
“你姊姊是真的昏过去了。”他说。
“啊?”小勾愣住了,半晌后才又追了过去。“你--这位壮士,拜托你放过我和姊姊,我们姊妹俩无父无母,相依为命,请你可怜可怜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我……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小勾真的屈膝下跪,还不断对他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