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没有跟着笑,在他漆黑如夜的眼里,根本就找不到丝毫笑意。他盯着她看,两人一狗间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而最晚感受到的居然还是丁秋柔。
她笑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发觉自己在唱独脚戏,这才尴尬地静了下来。冷漠半声不响,诺比也正襟危坐似的,好像连它都知道事态严重,只有丁秋柔依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问,试图在漆黑之中看清冷漠的表情。
“我是不开心。”冷漠沈声道:“因为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脑子里。”
“话怎么能放进脑子里呢?”丁秋柔皱着眉,呐呐道:“通常是用耳朵听,然后--”
“然后,就忘了是吧?”冷漠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恼怒了。“有生命危险的是你啊!大小姐,如果你再继续漠视我的话--”
“我什么时候漠视你的话了?”丁秋柔可怜兮兮的。“因为脚痛,我已经在屋里休息了好几天,这两天也都只是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你不应该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走出屋子,更何况是在晚上。”
“有诺比陪我,它会保护我的。”丁秋柔不解,昨天他明明还对她挺好的啊!
“这只狗能保护你?那么,你父亲又何必找我来?”
“你干嘛对我吼?又不是我花钱请你来的。”丁秋柔搂着大狗,以增加自己的勇气。“如果把我关在屋里就算是保护我,那么,我自己就可以保护我自己,只要不出门就可以了,不是吗?”
“你想出门?想上哪儿去?”冷漠问。
“我没有想去哪里,但是,也不想被软禁在屋里。”见他语气软化了些,丁秋柔站起来朝他走近几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凝视她良久良久,冷漠开口了。
“进屋上楼去,我有事情跟你谈。”
丁秋柔很听话,因为冷漠的神情骇着她了。她乖乖地进屋、乖乖地上楼,还乖乖地坐在房里等他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胆小了,只是谈话,谈谈话罢了,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冷漠进门时,她还是吓了一跳,只差没夺门而出。
预期中的谈话并没有马上开始,冷漠一进门便站在窗前不说话,丁秋柔心中的不安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增加。
他看起来还是很生气,不如她先开口道歉吧!丁秋柔想着,就算他方才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她说那番话毕竟是过分了些,再怎么说,他也是尽力想保护她啊!
看着他宽阔的肩,她试了好几冷才发出声音。
“呃……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也是为我好才--”
“够了!”冷漠打断她。“我们彼此都再伪装了好吗?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你叫冷漠,为了保护我而来,难道不是这样?”虽是问句,她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怀疑,这逼得冷漠转过身来面对她。
“你的演技真不错!看来,你为今天做了万全的准备。”冷漠扯高嘴角,但眼里毫无笑意。“你很聪明,也很从容,居然可以安排得天衣无缝。不过,我要提醒你,可以把我当傻瓜耍的人不多,真的不多,到现在为止,你不过是第二个。”
丁秋柔一双柳眉疑惑地皱起,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明白。
“我听不懂--”她才试着说明,马上被冷漠严厉地打断了。
“你懂的,你懂我在说什么,你只是不肯承认。”他瞅着她。“跟我回去吧!我会在王面前为你说情,让他减轻你的罪--”
“我从来没有犯过罪。”尽管太过疑惑及惊愕,丁秋柔还是做了自然而然的反应。老天!他为什么这么说?除了小时候偷摘别人家的果子,她做过最坏的事大概就是偷走在河里戏水的那些小男生的裤子。但这算是什么天大的罪恶吗?事情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冷漠没有理会她无辜的神情及诧异的语气,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另一次精湛的演技。
“别惹我生气。”他告诉她。“我从不为逃犯求情,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最好接受我的好意,因为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能不能拜托你先给我个机会说话?”丁秋柔几乎以哀求的语气道,结果,冷漠只是扬起眉,没有回答,她便自己假设这代表她可以说“一些”话。
“你别生气哦!我……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她事先声明,然后才进入主题。“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为什么会忽然说出那些话呢?早上明明还好好的……我不是怀疑你有……有精神上的毛病,你用不着瞪我,我是关心你才问的。”丁秋柔够小心了,但冷漠的表情教她无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看起来愈来愈生气,彷佛随时都会张嘴对她咆哮的样子。
所以,丁秋柔乾脆不再说了,但她心里也不怎么舒服。搞什么嘛!无缘无故把她当犯人看,且不许她辩解,还把她的关心踩在脚底,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不过,想归想,这些念头她可不敢说出口;她只是低着头,偶尔偷偷瞄他一眼,房里霎时又陷入沈默之中。
也许是太安静了,丁秋柔坐在椅子上开始打起瞌睡来。冷漠发觉了之后,只能惊愕地看着她在椅子上猛点头的模样。
她睡着了?居然在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之际睡着了?这……这算什么?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应该害怕才对,为什么还能在他面前呼呼大睡?这样的伪装也太离谱了。
他大吼一声,并在丁秋柔跌下椅子前,上前一把抓住她;只见她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之下。
“你干嘛大声吼叫?吓死我了!”丁秋柔揉着颈子,抱怨道。
“而你居然在这种时候睡着,想气死我吗?”冷漠又对她咆哮,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漠,说野蛮还适合些。“我们在讨论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你的回答究竟是什么?”
“讨论是指两个人都有发言权,我只是在听你说话,算不上讨论事情吧?”她还在抱怨,冷漠的吼声于是又来了。
“你的回答究竟是什么?”感谢撒旦王赐予他耐性,否则,他将在任务完成前,先勒死这个女人。
“什么回答啦?我根本不知道你问了什么问题啊!”丁秋柔打了个哈欠。“不如我们都先去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会很有精神听你说话,你也会变得……变得比较正常些。”
忽然,就在这一刹那,冷漠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可笑而荒谬的陷阱。他是主导者,却让这女人搅和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有何任务;如果她真是他此行的标的者,无疑地,也是他从事这工作以来所遇见过最最狡狯的一个。
“跟我回去吧!”冷漠再次开口时,已恢复惯有的自制与冷静。“你依然保有我的承诺,我会在王面前为你说情;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向王提出请求,你不应该再犹豫了。”
丁秋柔忽然歪着颈子看他。
“你说得好像我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冷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很刻意地回避它。
“你同意跟我走吗?”他又问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