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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球这才松了口气,看著她走出去。

  心酸,鼻更酸。

  同事袁跃飞敲敲门走进来,「好消息,周小姐升职。」

  结球点点头。

  「我同你都跟对了师傅,真好运气。」

  结球不出声。

  「结球,周总派我同你去伦敦,说帮得了多少做多少,若没我的事呢,就到苏豪看脱衣舞。」

  结球实在忍不住,嗤一声。

  周令群神机妙算,结球从未见过比她更聪敏的人,她一早算定结球非要去伦敦不可,已经替她找到帮手。

  小袁轻轻在一旁说:「人死不能复生,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结球抬起头,「你懂得什麽,本是加国土生儿,为了找生活,这两年才恶补中文混饭吃,滥用成语。」

  「头等舱候机室见。」

  周令群对徒弟们真不保

  那天下午,结球去接王思讯放学。

  思讯见了她,像看到亲人一样,走到她身边默默流泪。

  「来,我陪你回家看看。」

  王思讯的母亲住在中等住宅区,那种每天放学时份成帮外籍女佣在校车站等接孩子的地区。

  思讯说:「她现在叫曾太太。」

  结球点点头。

  她从未见过她,也很少听见王庇德提起她。

  电梯到达某一层,思讯伸手按铃。

  一个女佣来开门,没有招呼,一看是思讯,丢下她们跑回客厅。

  屋内有幼婴啼哭,另外一个四五岁小女孩在看电视,赤足,冰淇淋糊了一嘴。

  不知怎地,结球伸手护住思讯肩膀。

  这时,一名穿短裤双腿肉腾腾的少妇走出来,看见她俩,不禁一怔。

  「这位是谁?」

  「我姓林,是王庇德同事。」

  少妇不耐烦,「我已说过我走不开,一头家,两个孩子,我还做人寿保险经纪。」

  「请批准王思讯去一次。」

  少妇沉吟,「她是应该去的。」

  结球觉得安慰,「那麽,明早我来接她出发。」

  少妇双臂抱在胸前,微微笑,「慢著,这位林小姐,你是谁?」

  「同事。」

  「不是那么简单吧。」

  给球欠欠身,「公司派我及另外一位男同事做代表陪王思讯到伦敦。」

  奇怪,前任王太太一丝悲切也没有,原来缘份一尽,夫妻可以变成陌路人。

  既然如此,也不必虚伪,结球很佩服她。

  她叫佣人带著两个孩子到街上玩,又对大女儿说:「思讯,你帮手。」

  孩子与佣人都出去了,她招呼结球:「我叫方玉意,林小姐买了人寿保险没有?」

  结球答:「已经有十份。」

  「林小姐真是热心人。」

  方玉意稍胖,恐怕近四十岁了,但是昔日甜美的面孔此刻有种俗艳,对兜售保险合约会有帮助。

  结球忽然问她:「思讯睡什麽地方?」

  她却不介意她冒昧,伸手指一指沙发。

  「她的衣物呢,怎样做功课?」

  方女士打个呵欠,不是疲倦,而是遮掩窘态。

  她说:「快十三岁了,挨多三四年,中学可毕业啦,届时海阔天空,爱怎样就怎样。」

  结球不相信耳朵,只得不出声。

  这时,门一响,有人回来了。

  结球转过头去,几乎是该刹那,她已决定带走王思讯。

  进门来的是一个男人,年纪比方玉意轻一点,染金发,穿窄衫窄裤,却拖一双拖鞋,看到结球,上下打量,见她一身素净,立即不表示兴趣。

  他四处张望,「思讯呢?」对继女却有过份兴趣。

  他身上发出强烈体臭,像一只大暑天咻咻的狗。

  方玉意简单地介绍:「这是外子曾钜森。」

  结球发呆。

  那男人开了一瓶啤酒,对著瓶嘴喝,又问:「思讯呢?」

  就在这个时候,思讯回来了,手上挽著奶粉等杂物,显然是那女佣都差遣她。

  那姓曾的男人立刻趋向前去,「肚子饿不饿,我陪你去吃快餐。」

  思讯厌恶地退後两步。

  结球咳嗽一声,「曾太太,我想徵求你同意,今天就把思讯接走。」

  她用晶莹的眼神凝视方女土,盼她衡量轻重。

  这时,那曾钜森竟公然去拉思讯的手臂,思讯连忙闪避。

  那方玉意都看在眼内,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谁,你带思讯走吧。」

  结球背脊一身汗,立刻抓起思讯的手及书包,夺门而出。

  那曾某还在後边问:「去哪里?」

  他有一双黄眼珠,在黝暗的走廊里闪著野兽似的光芒。

  结球不敢逼视。

  她紧紧握住思讯手臂走进电梯,直至手指发酸,这才发觉握得太紧,思讯也会痛。

  怎麽可以把她扔在这个地方。

  王庇德不会瞑目。

  结球瘫痪在自己的车子里。

  她一直不敢放开思讯的手。

  从侧面看,思讯的高鼻梁与细长眼同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结球滚烫的眼泪悄悄落下面颊。

  「或许,」她低声说:「我可以在伦敦帮你找一间寄宿学校,放假,你到我家住,你愿意吗?」

  思讯忙不迭点头。

  结球开动车子,曾某那股体臭彷佛仍在鼻端,叫她打了一个冷颤。

  回到家,结球把客房正式整理一下,拨出来给王思讯居祝傍晚,袁跃飞送飞机票上来。

  结球招呼他,「请坐。」

  「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

  「蜗居。」

  「许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样的住宅。」

  「这是家父拨给我的嫁妆。」

  「很多人会爱上你。」

  「跃飞,你是好人,就是一张嘴不收敛。」

  「人生苦闷,嘴巴发泄。」

  「你年轻风流,还说闷?」

  他笑笑,不作答,过一会儿才说:「伦敦天气凉,带多一件外套。」

  「谢谢关照。」

  「明朝来接你。」

  那整个晚上,结球都没有入睡。

  周令群打电话来,「失眠?」

  「是。」

  「也难怪你。」

  「那次坐过山车——」

  「结球,那同少年带少女去看恐怖电影一样,目的是叫你战栗,好依偎到他身边,是一种颇低级的伎俩。」

  「也许是。」

  「你也就不必念念不忘了,」她停一停,「况且,也不止是你一个人。」

  结球无言。

  令群一次又一次打击她,淋她冰水,叫她醒觉,目的是叫她重新开始做人。

  「我托人替那孩子找了间声誉不错的寄宿女校,费用可由王庇德的一份保险支付,你可以放心了。」

  「公司对下属很负责。」

  「所以,单身人士,像我同你,转工之前真得想清楚。」

  结球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她推醒思讯。

  她的行李很简单,因时常出差,永远有只中型行李箧已装妥必需品,拎着就可以走。

  思讯问:「我呢?」

  结球的答案很简单:「到了那边才买。」

  她自衣橱内取出一件羽绒外套交给思讯。

  电话铃响,结球以为是袁跃飞。

  但不是,一个女子惺忪的声音问:「你们今早走?」

  是方玉意。

  到底是一个母亲。

  「拜托你了。」

  结球扬声:「思讯,过来说几句话。」

  王思讯转过头来,表情像大人一样坚决,「不,」她说:「我没有话说。」

  方玉意在那边可以听到被女儿拒绝,她无言。

  结球忽然劝她:「你振作一点,一个人也可以过活。」

  她笑了,「谢谢你,林小姐。」

  这时门铃响起来。

  「我们要走了。」

  「一路顺风。」

  门外正是袁跃飞,他穿着长大衣,看上去比平日英伟。

  「都准备好了?护照带了没有?别忘记信用卡。」

  结球点点头,拉起思讯的手出门。

  袁跃飞这才看清楚叫他们劳师动众的小女孩,她长得高,身形同结球差不多,只不过刚刚开始发育。

  林结球爱屋及乌,做得极之彻底。

  她的事,同事们其实都知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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