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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承坚用激将法。

  “他可知成珊是法医?”

  “他开玩笑说成珊冰箱里随时放有证物,喏,就搁在牛奶与水果旁边。]

  真好胆色。

  “今晚有同事生日,不如到梅子酒吧喝一杯。”

  “我不去那种地方,人叠人,一旦火警,数百具焦尸。”

  “你说完没有?”

  “完了。”

  志厚双腿发软,完了,已经有新人。

  成珊铁起了心,复合再也无望。

  他默默忍受打击,自觉心情跌至谷底。

  临下班时,一个俏丽的女同事探头进来,她笑容可掬“稍后梅子酒吧见”

  做生日的一定是她了。

  “几岁了?”志厚脱口问。

  “已足二十一岁了”略有感慨,但十分愉快。

  “生日快乐。”

  他一人逛街,走进珠宝店。售货员立刻迎上来;见他生面,不过像是愿意花钱的样子,立刻推介许多年轻女子用的饰物。

  “银手镯耳环都是新货,甚受欢迎,有我们的名牌标志,但售价合理。

  志厚笑笑,名大欺客,真会做生意,付了钱,还要替他们把名字背在身上做广告,岂有此理。

  他挑了一款银手链。

  “真好眼光,以后,小垂饰可一件件加上去。”

  志厚忽然想起小理诗。

  “我要两份。”

  “啊。售货员笑了,当然不便多问,立刻去包礼物。

  另一位店员走近,“周先生还想看什么?这边是我们的钻婚指环。”

  志厚黯然。

  他付款离去。

  脚步一直走到梅子酒吧。

  那地方极受年轻人欢迎,晚晚人山人海,据说他们就是喜欢肩碰肩的感觉,饮品来了,需立刻付钱,以免人多赖账。

  志厚看到生辰女,送上礼物,本来想走,她递来一杯苦艾酒。

  苦艾,正合志厚心意,一饮而尽,酒到愁肠,起了化学作用,他挤到一个角落坐下,松口气。

  这地方令他想起大学附近的酒吧。

  他叹口气,正想站起,承坚看见了他,走过来。

  “克瑶在那边。”

  “谁?”

  “你表妹王克瑶,是你请她来?”

  “也许,她也听说梅子是个好地方。”

  志厚说“我去找她。”

  这也是他见一见她的时候了。

  周志厚取过承坚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承坚说:“克瑶在那边唱歌。”

  那边十来个人客正在大合唱。

  几乎人人荒腔走音,大声喧哗,歌不成歌,但胜在热烈高兴,他们跟着电子风琴拍子喊出来。

  ————“我的热情

  好比一把火

  燃烧了整个沙漠”

  把尾音拖得老长,非常滑稽,非常忘形。

  厚在热情沙漠队伍里寻找王克瑶,却不见伊人。

  是,他并没有见过她,不过真的看到,他会认出她,据众人形容,她是一个神情寂寥的美女。

  在场有许多豪放的漂亮女郎,但都不是王克瑶。

  志厚一边找一边唱,空肚,很快觉得晕陶陶,舒服轻松。

  承坚在对面向他喊“喂,志厚,她到洗手间去了。”

  志厚又走到女卫生间门口等。

  每一个出来的女子都朝他笑。

  志厚不介意做一次傻瓜,一边等一边喝。

  不知过了多久,罗承坚又叫他:“志厚,克瑶在这里了。”

  志厚想朝他走过去,但是力不从心,他愉快地醉倒在地。

  没有吐,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睡着。

  罗承坚叫同事把他抬回家。

  他们都觉得周志厚今日好高兴。

  志厚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星期天,不用上班。

  他左边太阳穴隐隐地痛,这种痛最要命,痛不死你,可是又每一分钟在痛,不能做事,不能思想。

  他蹦跳走到厨房,看见一大杯鲜红蓄茄汁。

  杯子下有宇条:“不能喝就不要拚命喝,蕃茄汁是鲜榨,混柠檬汁,请一口喝下,可治宿醉,瑶。”

  志厚苦笑,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尽。

  一旁放着他的外套、领带,以及送给理诗的浅蓝色小小礼盒。

  一切都没有失去。

  除出周志厚的精魂,仿佛还留在梅子酒吧一边唱热情的沙漠一边喝苦艾酒,那种堕落的地方真不能去。

  志厚用手托着头。

  他小心翼翼取过字条,把它们都收在一只信封内。

  将来,待克瑶五十岁生日,他会把这些字条连同礼物送还给她。

  昨晚,如果少喝几杯,便可以看到克瑶。

  但是,到了酒吧不喝酒,又为什么。

  克瑶就在邻室,想要见她也容易,走到走廊那头,敲敲门,她如果应门,就能见面。

  不过,志厚仍不愿无故骚扰她。

  志厚把克瑶的便条收好。

  结婚前夕,这些珍藏都得放弃的吧,所以老牌王老五都不想再结婚。

  志厚淋浴出门。

  仍然只得理诗与他一起跑步。

  他不出声,运动使他全神贯注发挥体能,跑毕,满身是汗,像是出尽一口鸟气。

  他把礼物送给理诗。

  她十分高兴:“不过,学校不准学生配戴首饰。”

  “校规严格是好事,功课尚可应付?”

  “最近学写新闻摘要,我自国家地理杂志取材,写了一篇关于地雷的短文,原来世上约七十个国家土地埋着一千万枚地雷,一触即发,滥伤无辜,每年有二万人中伏受伤,百分之二十是儿童。”

  “可怕!”

  “是呀,我们只需要担心测验,不应抱怨。”

  志厚很佩服这个小大人,是,他周志厚只需应付失恋,也不应太抱怨。

  理诗上学去,志厚到对门按铃,任南施来开门,他微笑问:“仍为他人不适当行为羞愧?”

  任南施轻轻说:“理诗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她说别人总送她玩具音响图书之类,只有你把她当女孩子,不是儿童。”

  志厚点头。

  “志厚,你真细心。”

  成珊就是嫌他这个:心细如尘,多愁善感,几乎像个女人。

  “你几时出来?”

  “执志厚,我同你,还是维持距离的好,你说是不是?”

  志厚笑,“我明白,我尊重你的意愿,天气那么好,来,出去喝杯茶,我们保持距离,分开两张桌子坐。”

  南施啼笑皆非,不知怎地,鼓起勇气,与他出门。

  他们在小茶室坐下,分别坐两张双人位,斜对面,说话不用提高声音也可听见。

  志厚揶揄说:“这样,人家看见,也不会误会。”

  任南施只得微笑。

  志厚说:“我也不合群,在都会住了这么久,不赌马,不看球赛,不搓牌,星期日不往粤式茶楼,从未炒卖楼宇、股票、人情,同白活一样,也不属于任何团体、集会、会所、成珊说我是怪人。”

  “成珊是你女友?”

  “前任女友,分开很久了。”

  “你另有选择,不算奇怪。”

  “谢谢你,我的工作对我来说已是娱乐,我很满足。”

  南施说:“今天不用办公?”

  “我的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

  “那么请大驾光临,到敝店来看看,请多指教。”

  志厚很高兴得到这个邀请。

  原来任氏家具店十分精致,开在大酒店商场内,专售中式古董家具,看得出生意不错,客人络绎不绝。

  志厚不大懂,脱口问:“花梨木即玫瑰木?明式最名贵?”

  南施笑答:“说得不错,但小店只售仿古家具,价廉物美。”

  志厚一点也看不出,不辩真伪。

  任何生活细节,如要钻研都是一辈子的学问。

  “我有得力伙伴帮忙,故此不大操劳。”

  但是任南施到了店里,也判若两人,她变得精灵、爽磊,与在家的无奈柔弱完全不同。

  这就是工作的好处了。

  店内有小小会客室,南施招呼志厚喝茶,又是白杭菊,清香扑鼻。

  店内四处摆着盆栽,衬得店堂分外幽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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