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英,你有一个小病人——”
“是指伍理诗。”
“她现在叫任理诗。”
“理诗病情恶化住院。”
“情况如何?”
“今日西药进化甚速,她毋须接受化疗,也不再会脱发,病人将服用聪明药,药效光针对癌细胞,身体其余功能不受影响。”
“成功率有多少?”
姜医生不出声。
志厚叹口气。
“你很关心这个孩子。”
志厚搔头“反反复复,她老是好不了,有点像我,感情缠绵着不能痊愈,同病相怜。”
姜医生摇头,“错,志厚,你五脏六腑,手足无损,她最后纵使治疗,频频进出医院,已失去正常生活。”
“是”志厚低头“我太自恋。”
“理诗很勇敢,她应付得很好,她住在七一三号病房,你可以去看她。”
“方便吗?”
姜医生凝视他,“志厚,你诸多踌躇,真是致命伤。”
志厚站起来,“你说得对,成英,我实在顾虑太多。”
天可能永远不会掉下来,他必须做他要做的事。
他回公司取了新型号手提电脑,带备软件,又去办馆买了大篮水果,双手拎满礼物到医院去。
在七一三号房里是任家佣人;看见周志厚,泪盈于睫,“你们真好,都来探访理诗。”
理诗正在熟睡。
志厚走近看她,理诗面色不错。
他轻轻问女佣,“还有谁来过?”
“王克瑶小姐。”
啊,是她。
“理诗妈妈呢?”
“回家去换件衣服就来。”
“你们需要什么帮忙?”
“周先生,谢谢你,请多来看理诗。”
他做对了。
(此处暂缺)
“后天可以回家,以后订期检查注射。”
“呵,那多文明,我们还可以游泳吗?”
“我也问过,医生说散步比较好。”
志厚点床头,把手提电脑递过去,“理诗,看看世上最年老大树。”
“啊,在哪里?”
“是加国西岸温哥华岛芝华湖国家公园内一棵香柏树,三千岁,耶稣出世时树已成长,树高五十五公尺,直径六公尺,见证人类历史。”
理诗忙读荧幕上资料,忽然入神。
南施投来感激眼光。
志厚说:“我我明日再来。”
南施送他出门,在病房外,志厚忽然轻轻拥抱南施一下。
他回公司去了。
他一直忙到午夜。
返家,当客厅如走廊,很少逗留,他走进厨房,看到一只瓷盅,一摸,还热,字条这样说:“冰糖炖木瓜十分好吃,与你共享,瑶。”
打开瓷盅,只见粉红色木瓜肉可爱清香,志厚老实不客气一饮而尽。
他漱了口,往床上一倒就熟睡。
第二天秘书打电话来催“周先生,你约了人八点半。”
他跳起来淋浴更衣出门。
欲向克瑶道谢都没有时间。
一进公司秘书已经迎上来“人家已经来了。”
“在会议室?”
“会议室有人用,在你房里。”
志厚匆匆进房去。
秘书提醒他“叫何冠漳。”
志厚咳嗽一声,扬声“何先生,你早。”
房内一个人转过头来,不错,剑眉星目,却是个年轻女子。
噫,人家是女生。
志厚有点尴尬,搓着手“何小姐,你好,请坐。”
那何冠璋正如罗承坚形容一般,真的大方得体,一不以为忤,轻笑说:“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好话谁不爱听,志厚十分欢喜。
何小姐约二十七八岁、样貌身段都可打八十五分。一口美式英语,中文水准奇佳。
志厚与她谈了一会,便知她是全家。
他好奇问“在迪士尼工作,前途无限。”
她不说前任老板是非,只说:“家父患病,我回来陪了他一年。”
“老先生可已康复?”
“家父过年前病逝。”
“对不起。”
何小姐静一静,无奈地说“从此以后,我是孤儿了,无论什么岁数,孤儿真正凄凉,以后遇见再高兴的事,都笑不出来。”
如此感性,倒是同道中人,志厚恻然。
“我们等人用,你凡时可以过来?”
她十分坦白,“今天。”
“罗承坚度蜜月去了,不知何日返来。”
“我知道,他回来再作安排。”
“他的工夫有许多等着你接手,对,你怎样看日本人?”
何冠漳答:“另一组生意伙伴而已,我学过一些日语会话,约略可以应付。”
“好极了。”
罗承坚还算有良心,介绍一个人才过来。
何冠漳说“公司气氛很好。”
“那是不够的,等于你说男子是好人,你会因他善良而同他热恋吗?不会。”
何冠璋笑笑。
“公司必须赚钱。”
何小姐答“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个女孩子竟这样圆滑,叫人舒服,真是一项天生才能,罗承坚说得对,公司需要她。
志厚叫同事带她参观设施。
下午,她已经在会议室招呼客户。
助手羡慕地说:“但愿我也这样随遇而。如鱼得水。”
“这是一项特殊技能。”
一个人居然毫无棱角,这么年轻,不像是练成的功夫,若是天生随和,真是幸运。
一日过去,同事进来说:“何冠璋是个人才,一定要留住她,她是斡旋专家,她总能找出两全其美,一家便宜两家美的方法,换言之,志厚,她与你刚刚相。”
志厚瞪他一眼“谢谢你。”
“真的,你是死硬派,一是一,二是二,交足货,免应酬,有时钻入死胡同。”
“举个例子听听。”
同事笑,“我还打算在这里做下去呢。”
他出去了。
下班时分,何冠漳看上去仍同早上一般清新。
志厚心想,呵,我明白了,她是一具机械人,只需夜间补充能量,第二天又再来过:不闹情绪,效率一流。
在停车场,她驶走一辆最新型号的MB跑车,车子一边转弯车篷一边迅速卸下,煞是好看。
三年薪酬才买得起这种车子,她带了荷包来上班。
奇怪。
志厚回家梳洗后到医院去看理诗。
理诗正在使小性子,不肯吃饭,一见志厚,只想给他好印象,慢慢吃了起来。
志厚取过手提电脑做了一点事。
他写电邮到迪士尼公司表明身份,要求核对何冠漳履历。
然后与理诗聊天。
“妈妈呢?”
“回家睡片刻。”
“你精神如何?”
“还可以,只是胃口差。”
“我也是这样,一服药,嘴内像铁皮,什么都吃不下。”
理诗看着他微笑“你也好多了。”
“我一向很好,我有什么毛病?”
理诗答“我们初见你,只觉你面如土色。”
“我?”志厚指着鼻子。
“后来才知你失恋。”
志厚张大嘴,连一个小孩都知有这件事。
“那么差,那么明显?”
理诗点点头,“像具僵尸。”
志厚叹口气“我已经强自振作,做到最好。”
“克瑶姐说那一定是个极顶难得可爱的女子。所以令你这样恋恋不舍,念念不忘。”
“什么,你们在背后讲我是非?太不公平。”
理诗像个大人那样说“难得在沉闷的生活中有一个议论的好题材。”
志厚说:“她已经结婚,你们不必说长道短了。”连理诗都问:“她嫁给什么人?”
“同她有夫妻缘的人。”
“你不妒忌吗?”
“我是一个没有血性的人。”
“在我眼中,没有人胜过志厚大哥。”
志厚回答:“那是因为你只有十二岁。”
任南施推门进来,“志厚,你太奔波了。”
志厚笑说:“我明日再来。”
回到家,他忽然鼓起勇气,握紧拳头,“咚咚咚”操到走廊底,大力敲门。
“克瑶,是我,志厚。”
没有人应。
她不在家。
志厚连忙转身,逃回房中,关上门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