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可惜娟儿尚未投入陆超凡的怀抱就被李明吼住了。
乍见娟儿的李明愣了好几秒，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影像，深怕那是自己思念太切所产生的幻影，直到娟儿出声并从门口奔入，他才敢让自己慢慢接受娟儿平安归来的讯息。
但喜悦持续没有几秒便火速被愤怒所取代，这丫头被宠得太无法无天了，完全不分事情轻重，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爹地……」精明的娟儿发现李明脸色不对。
「怎么，有胆乱跑没有胆过来吗？」他这回气的不轻。
娟儿慢慢往前小跨两步又回头搬救兵，妈妈－－」
「不要叫，今天谁也救不了你。」李明干脆动手将她拉过来，按在腿上，巨大的手掌毫不偷工减料打向娟儿的小屁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从没被打过的娟儿被李明的怒气吓著了，浙沥哗啦哭的惊天动地，豆大的泪珠，不断从她原本大又圆的眼中滚出来。
「好了，别再打了。」陆超凡从李明手中抢过娟儿。
打几下，给小孩一点警告也就够了。不过此刻的李明恐怕无力控制自己，若不适时制止他，不但娟儿会受伤，事后他自己更会懊悔不已。像报纸常写的受虐儿，大概就全是大人情绪不佳下的产物吧？
「你别管。」这时候谁都不许来惹他。
别人或许会被他唬住，可是她陆超凡可不怕他。「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要比音量她才不会输他呢！
「我……」僵持了几秒，李明挫败的放弃了，懊恼地到一旁努力平缓情绪。
其实并不是李明吵不赢陆超凡，而是他潜意识里知道超凡是对的，若不让她从中调解，他一定会搞砸他和娟儿间的父女关系。
陆超凡代替李明一一谢过前来帮忙寻找娟儿的人，并送他们出去，老王和陈嫂也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只剩四个人，变得安静多了，不过也正因如此，娟儿依旧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就显得更凄凉，更教人心疼。
陆超凡坐到她身边，拿面纸替她擦拭泪痕，「来，告诉妈妈，你放学后一个人跑去那里？」
「我……我去妈咪那里。」娟儿从小就叫陆超凡妈妈，逐渐懂事以后，李明开始告诉她有关蔡淑娟的事情，带她去上香，尔后她便称蔡淑娟为妈咪。
「你要去拜拜没有人会阻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找个人带你去？你知道你这样子平白无故消失，你爹地会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有多少人丢下手边的工作只为了去找你？你已经不小了应该要懂事，你自己说你今天的行为对吗？」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妈咪讲一些悄悄话。」其实她是放学之前才临时做成决定的。
娟儿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为什么只想告诉淑娟，却不敢告诉她和李明？「娟儿，妈妈要吃醋了，为什么你只想告诉妈咪，不告诉我？」她嘟起嘴巴，学平时娟儿耍赖时的模样。
「不是啦，我没有偏心，是因为你太忙了，好久没来看我，这件事我不想在电话谈，又不想告诉爹地，所以才跑去找妈咪。」显然这件事已经困扰她好些天了，不过从她刚才进门一边哼著歌来看，她应该已经下了某些决定，烦恼已经不存在了。
「那现在我人在这里，你可以告诉我吗？」
「是……有个同学写信给我。」娟儿压低音量靠在陆超凡的耳旁说。
真无聊，天天见面还用写信的，时间多是不是？这也没什么嘛，娟儿有必要这么神秘兮兮吗？－－咦？！不对，好像不太对……娟儿……她刚刚不是哭得双颊惨白，眼中噙著泪吗？怎么一提到信－－原本白皙的脸庞便迅速泛出一抹红晕，羞赧的低下头，这神态……这娇羞的神态……好像是沐浴在爱河中的小女人才有……
天哪！地啊！她神经错乱了是不是？怎么会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联想到……噢，NO！陆超凡忍不住用力甩甩头，试著想要更清醒一点。
「是男生写的吗？」她必须弄清楚，证明自己只是智者多虑，否则她一定会夜夜作恶梦。
娟儿轻轻的点头。
不！陆超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怎么觉得娟儿的小脸更红了？
唉！头好痛，她用手揉揉自己的额头。话没说清楚很容易产生误会的，对，一定是这样，是她会错意了，只要彼此把话说开就没事了。「是情书吗？」这样够清楚了吧？！应该不会再产生误解。
陆超凡还是在替自己找理由，想要继续当鸵鸟，不愿正视问题。哎－－人类的通病。
「嗯。」娟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但却清楚了。
可怜的陆超凡被娟儿用冰水浇熄了残存的希望－－活生生的现实一向都是最冷酷无情的。
陆超凡哑口无言，全身虚脱。
是她太古老追不上社会进化的脚步？还是娟儿太先进超越了其他人一致的步伐？唉！都怪自己太忙疏忽了娟儿，今后一定要设法多注意她的言行举止是否合宜，还有她得赶紧找时间与李明私下好好谈一谈。
「娟儿……」陆超凡在心中为自己打气，重新振奋精神，负起教育娟儿的重责大任。「小娟儿，你今年才八岁，应该享受快乐的童年生活，并且认真上课，好好学习。这世界有好多新奇的事物等你去发掘，谈恋爱至少等个十年后，不需急于一时嘛！而且……」陆超凡酝酿了好些台词，打算对娟儿晓以大义，让她明白儿女私情有多微不足道。
其实娟儿早就利用今天下午想清楚了，所以她才会一路哼著歌进来。还年轻嘛！这么早许下承诺，岂不表示她以后没有选择与比较的机会，如此一来不是亏大了？谁愿意当这个笨瓜呢？
「我知道，我明天就会告诉他：我还小，不要这么早谈恋爱。」
怎么会这样？陆超凡张口结舌当场愣住。
她绞尽脑汁准备的满腹感人言辞，居然没有机会问世？
电视上不都演著：母亲一方苦口婆心劝说，女儿始终坚决摇头，最后还得逼迫威胁，弄得双方不欢而散。陆超凡为了避免落入这种下场，拚命思考说服力较佳的理由，希望感化娟儿，结果，这些精采的言词居然胎死腹中，毫无发挥的余地，儿童心，海底针，教人无法捉摸。
陆超凡决定非找时间去修些儿童心理学不可！
「你明白就好。现在去跟你爹地道歉，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平白无故消失，让大家担心，知道吗？」
「知道。」
娟儿仍有些害怕李明的怒气，走几步便回头看看陆超凡，陆超凡点点头，用眼神鼓励她。
「爹地，」她终于走到李明面前，怯生生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娟儿以后不敢了，你原谅娟儿好不好？」
其实说他生气倒不如说他害怕，他害怕失去娟儿啊！
他轻抚娟儿的秀发，眼眶早巳蓄满的泪水，「娟儿！」他用力搂娟儿入怀，「娟儿，爹地好怕你不回来了……」
「爹地，对不起……」刚刚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珠，又再次争先恐后落下。
这样的书面怎能教人不动容？陆超凡在一旁看的也想掉眼泪了。
「别哭，」李明轻轻为女儿擦眼泪，「再哭可要变成丑小鸭了哦！」他故作幽默的说。
娟儿伸手抚著李明的脸颊，「好，娟儿不哭，爹地也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