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叫一个从不期待爱情、满脑子铜臭的女人对爱情这门课程体会出什么了不得的结论?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倒是明白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有好印象的外人即是康恕馀——因为他给了她相同于见到钞票的感动。
很奇怪,把一个穷得半死的男人看得与钞票相同有身价?万万不能理解的同时,倒也不太挣扎,直接认命。可是若要问她认命之后的步骤呢?她绝对会不负众望地回应以一头雾水的问号表情。
天晓得正常的后续动作该有什么?问老天比较快啦!
至于富蔷二十四年的生命就更加乏善可陈了。
她没有其姊的攒钱本事,也没养成精悍性格。这其实挺正常,长女与次女之间会奠定的性向人格向来世所皆知的大不相同。加上有女暴君阿姊的管教,她向来略嫌无主见,并且永难有涉世过深,成为老油条气候的一天。
她不大会赚钱,但相当节俭;每天上班下班、打零工,便是过了快乐的一天。不敢妄想当富婆,但期望自己年老时不会成为街头流浪婆,至少要有优渥的钱财可以安度馀生。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美丽的将来打算。
稍微强过其姊一点的,便是她大学时浅浅地与几个人走过一阵子;但都阵亡在她忙着打工、没空约会。结果到最后,并不算她有谈过恋爱。
啊!真怀念大学时期有人贡献免费午餐的好时光。
今儿个是周日,她们富家两姊妹窝在小套房努力地做塑胶花。富蓣打听到这种一朵五角,比丝袜花好赚,所以向厂方要来这份新差事埋头苦干。
原本已经够局促的空间顿时不见人立足之地,姊妹俩缩在床上努力不懈。
“阿姊,肚子有点饿哩。”中午十二点了,富蔷丢开完成的花,为自己的胃争取应有的权利。
“那你去巷口买东西吃。看在我们今天很辛苦的分上,我们吃肉燥饭加一颗卤蛋。记得,附汤是免费的,多捞几包回来,晚上可以用来煮面。”
“好,那我下去买。”拎了小钱包,富蔷立即下楼去也。可见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她并没有如愿奔到自助餐店,因为在楼下被不良中年叔叔给堵住了。
还有谁?陈善茗喽!
非常有智慧的,这位老兄在中午时分,拎着令人垂涎三尺的披萨,引诱小美人的馋虫。
“午安,小蔷,肚子饿吗?”
“饿。”她闻到食物香早已神智不清了,哪里还会想到这人是不可以理会的。
“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冷气不错,大热天的在冷气房吃热呼呼的披萨才过瘾。”不由分说,牵着小美人的小手,往他未熄火的富豪轿车内,享受起美食来了。
可以料见,接下来半天时光,富蔷是不会有买便当回套房的机会了,因为陈大帅哥可不会请吃一顿午餐就作罢,让人给打发走。
他接下来要约会哩。
富豪轿车开走不到三分钟,一辆中古机车缓缓停在富氏姊妹花所居住的大楼外边。正是那位周日前往自助餐店当临时外送人员的康恕馀。
中午时刻,他送完了所有外送,但袋子中还有一个特制大饭盒是老板为他准备的;自助餐店最多的自是饭与菜,老板岂会吝于给他免费的午餐。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停在这儿,也许是他最后一个客人是住在这附近,致使他忍不住想到她
不是想到她有多好看或多奇怪,而是想到她那么苛待自己的人,会不会因为今天不必上班就省下吃饭的钱?因为她似乎说过“一日不工作,一日不吃食”之类的话,感觉有点恐怖,她不会连饭钱也省下了吧?
忍不住的,他停好机车,控制不了自己往上走去的脚步,根据地址来到了她住的门牌前,便不犹豫地按下电铃。
“终于回来了——”饿得双颊凹陷的富蓣一打开门就发牢骚,但却没机会念更多经来荼毒人,反而张大嘴巴楞到不能成言。他……他……钞票男!
“我……给你送便当。”他笑得第月面章腆。
从他沉甸甸的手势不难看出来那是一份很超量的便当盒。死富蔷不会给她订了回来,会不会是……什么一两百元的吃食吧?不对,即使富蔷会忍痛买这么大的便当,也不可能让人送回来,会不会是……
她小心地问:
“康先生,您假日时都兼差当推销员吗?我是不介意啦,可是如果要我买的话,可能必须打六折才行。”多么勤劳的男人呀,一定也与她一样,为七千元的裙子赔偿费努力着。
“不是的,这饭盒是自助餐店老板给我的,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所以拿来送你吃。”也许是愈来愈习惯她奇怪的关系,对她种种反应已能平常心以对,搞不好再过几次就能将她的反应料了个十成十。
给她吃?送给她耶!?
“为什么?”双手自动地接过超大饭盒,以重量来猜测,吃到晚上连带当宵夜都没问题。只不过白占人便宜不是她允许自己做的事;嗜贪小便宜不代表愿意白占人便宜。
康恕馀发现自己似乎能理解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自觉的,向来淡然的表情浮上笑意,柔化了他刚硬的线条。回道:“不为什么,因为没见过你这种人。”
他是在夸奖她,还是侮辱她?
“我姑且当成好话。对了,如果我收下便当,是不是代表你要饿肚子?”
不自觉地抚向空腹,他道:
“没关系,店里应该还有剩饭。”
这男人也奇怪得很。不过富蓣自是不会允许这人回去以剩渣果腹,当下便将门板拉到全开,道:
“不如我们一起用饭好了,我吃不完这么多。请进。”
望着填满小套房的杂物已多到无人立足之地,就算康恕馀决定进入,还真是不得其法哩!于是他仍是立在门外,
富蓣似乎终于也发现了这个难题,将便当搁在一边,抱了两个大纸箱丢上床,立即腾出了一坪大的空间,再丢来两只坐垫,便是克难待客处了。
“来,进来呀。”向他招呼着,双手也没停下来,找来碗盘将便当的饭菜分成两大盘。可怜的两只胃袋即将得到抚慰。
康恕馀先压下满肚子的疑问,与她相同地埋头苦吃。辛苦了大半天的人,吃起来特别感到香甜。虽然他还搞不清楚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也不太明白此刻怎么会与他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女性一起吃饭。
太奇怪了。
然而奇怪的女人引发他奇怪的心情,在负负得正的原理下,是不是反而显得再正常不过?
他得想一想。
第五章
虽然出生在中等富裕的家庭,但陈善茗可以说是白手起家。
以台湾每十五分钟就有一对夫妻离婚的情况而言,他的父母离异并且各自有家庭也不是太稀奇的事。倒也无须去混太保、吸毒什么的来举证破碎家庭对青少年造成多么大的心理伤害;那是不成熟的小毛头在藉题发挥,有志向的人不屑为之。
而,成熟的离婚夫妻,在共同有孩子的情况下,自然要保持基本程度的友好与沟通,以期能共同为孩子建立健全的心智与成熟的处世观。身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当一个家庭分裂成两个家庭之后,陈善茗反而多了两个长辈。逢年过节时,两方家庭都抢着要他过去参与盛会,体会家庭的温暖,不过他大多没空就是只因为陈善茗打六岁上小学起直到现在,桃花运旺盛得不得了,男女性皆欢迎这位长袖善舞、虽然很花——但花得很有格调的奇男子。父母亲长在他心目中不曾占过重要的地位;亦父母亦朋友的相处方式令他感到自由,才是他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