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看程宽一脸不高兴,便不再提宋天爱了,索性改变话题问道:「不是说中午就从台北出发,怎么拖到晚上才到?妈妈等了一下午,担心得要命。」
程宽为了不想让母亲继续对天爱抱持成见,他便撒谎道:「我跟同学讨论问题,所以没注意到时间。」
「我还以为……」程母差点又要说出「那个女人」,看到程宽一脸不悦便及时打住了。「是她不想回来呢!」
「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天爱?这没道理啊,天爱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你吗?」程宽皱眉问道。母亲和天爱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互相伤害。
程母语带不屑的说:「哼!哪有人结婚不通知家里的?这种随便的女人跟那个狐狸精有什么两样?」
「妈!」程宽提高了音量,他真不敢相信母亲居然如此形容他的妻子,「天爱是我的太太,你不该这样说她。」
儿子居然对她用「不该」这两个字!
程母哽咽的说:「程宽,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跟你老妈这样说话!没想到你跟你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一样,都被狐狸精给迷昏头了。这么多年来,算妈妈白养你了。」说完,程母便开始哭泣了起来。
又把爸爸扯进来!程宽实在觉得很无奈。爸爸都已过世五、六年了,连死后都不得安宁,真是可怜。
当年程宽的父亲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他们,母亲辛苦养大他和妹妹,这些辛酸程宽都能理解;可是他不喜欢妈妈称那女人为狐狸精,当时程宽已经懂事了,他认为整件事情错在已有家室的父亲,不在那个女人。
爸爸和那女人的事,程宽是清楚的。他见过那个让爸爸为之疯狂的女人,她不年轻了,也并不特别美,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迷人的风韵,而且说起话来柔得像水,是那种会让男人想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女人。
一开始,她并不接受爸爸,因为她知道他有家庭、有妻有子女,她认为这样是不对的,但是爸爸为了她不顾世俗流言,即使身败名裂也要和她一起。女人是很容易受到感动的,爸爸的所作所为让她动心了,她与爸爸一起跪在妈妈面前,求妈妈成全。那天,妈妈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不但伤了那女人的手臂,也伤了爸爸的额头。从此之后,他们两人便再也不曾出现在程宽一家人面前。
妈妈的悲伤程宽能理解,只是她怪错了对象,就像一般丈夫有外遇的妻子,往往轻而易举饶过外遇的丈夫,将全部的错怪在第三者身上。
其实,是爸爸主动追求那个女人,而不是她勾引爸爸,该受责难的是出轨的爸爸,妈妈不该将过错全推到那女人身上,更不该将无辜的天爱也比为狐狸精!
天爱是唯一能让他心动的女人,也是他打算共度此生的人哪!
「妈,天爱已经和我结婚了,她就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媳妇,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批评她。」程宽无比严肃的说:「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她,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我只好不再回来。」
程母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儿子,音调无法控制的提高:「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威胁我!难怪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爸为了一个野女人离开这个家,现在儿子也打算跟进了。好啊,你走好了,你们通通走啊,就让我这个没人要的糟老太婆,一个人老死在这里好了。」
唉!难怪妹妹程方不喜欢回台中。妈妈有时候真的很难沟通。但是话又说回来,妈妈一个人在台中没有人陪伴,也实在很可怜,想想妈固然有错,自己也不该这么伤她的心。
「对不起,妈,我不该惹你伤心。我向你保证,我和天爱的婚姻,你只会多一个媳妇,不会少一个儿子。我绝对不会像爸爸那样离开这个家,你放心好了。」
程母久久不说话,几分钟后才开口:「你和程方都长大了,各有各的生活,有一天也会离开妈妈,组织自己的家庭。」她看着程宽,悲哀的说:「妈妈终究还是要孤单。」
「妈……」
程母挥挥手,阻止他再开口。「妈妈知道你一直很孝顺,只要你有这个心,妈就很欣慰了。」说完这句话,程母便往卧房走去。
程宽看着妈妈落寞、踽踽独行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十分愧疚与不忍,妈妈已经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强悍独断的妈妈了。他赶忙追上前去,喊了声:「妈!」
程母回头看他,微笑道:「什么都别说了,你上去陪她吧!反正这么多年来,妈妈一个人也习惯了。」
程宽立在楼梯前,直到母亲的背影没入房门后良久,他才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程宽发现天爱睡得很沉,应该没有听到他刚刚跟母亲的对话。程宽坐在床边,怜惜的看着天爱的睡颜,她值得拥有最好的男人,他想给她世间最完美的爱,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能力。
程宽忍不住轻吻天爱柔嫩的脸颊。她不开心吗?为什么要紧皱双眉?他轻轻的抚平她的额头,天爱似乎感觉到骚扰,翻了个身,轻咛一声。
程宽的心情是沉重的,妈妈的心已经被爸爸伤透了,他不能再伤她;但是他爱天爱,当然也不愿意她难过。妈妈对爸爸的背叛太过耿耿于怀,以至于担心天爱会像当年那女人抢走他丈夫一样的抢走她儿子,才会始终不给天爱好脸色看;天爱又是个骄傲的女人,根本不可能主动讨好摆一张臭脸的妈妈,因此婆媳之间的关系才会越来越僵。
其实妈和天爱两个都是容易心软的人,只要有一方先降低姿态,僵局很容易就可以打破了,偏偏两人都不肯先低头。妈妈认为天爱是晚辈,理当由她先示好;天爱认为自己没做错事,没道理先低头。
现在除了暗自祈求上帝,让他最在乎的两个女人和平相处外,程宽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只是,上帝听得到他的祈求吗?
***
很显然的,上帝并没有听见程宽微小的心愿。
第二天一早,程宽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争执声吵醒。原以为自己是做了恶梦,没想到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发现声音来自楼下,他赶忙下楼查看。
到了楼下,程宽简直被客厅里的景象吓坏了,满地的玻璃碎片、椅垫、书籍,而他最心爱的两个女人正恶狠狠的瞪着彼此。
「怎么回事?」程宽急急地问道,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考虑几秒钟后,程宽先看了天爱一眼,再走向母亲,「妈,怎么了?天爱惹你生气吗?」
程母没有看他,只是死盯着天爱,冷冷的对程宽说:「去问你老婆!」
程宽只好走向同样处于愤怒中的天爱。
「天爱……」
这回他连问题都尚未出口,天爱便以不下于程母的冷冽打断他的话:「程宽,你母亲欺人太甚。」
答了等于没答!
程宽无奈的站在两人的中间,他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调解这纷争,眼前这两个人他都伤不得。
难怪常有电视剧拿婆媳不合大作文章,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当夹心饼干,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分寸拿捏得不好,很容易就会同时得罪两个人,搞得自己两面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