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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这时杨迟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呢?是因为你是命理师,还是什么……宿缘?”

  “我算不出自己的命,但我可以告诉你,在小晰出生前,我只是个三脚猫的江湖术士,但自从我妻子怀有她之后,我逐渐有了一些灵感应,每隔数天便会有一些高人来拜访,指点我在命理上的疑惑;直到小晰出生,我突然可以在冥想中看到一些影像。我想,我的宿缘便是守护住小晰累世的心愿。或许原本我什么也不是,只是她愿力下所凝聚而成的护咒之一,并化为灵体。”

  解开纱布之后,杨迟讶然地看到云晰额间又浮现了云形的红色小点,并有隐隐约约的颤动。这景象他只看过一次,就是第一次见到小晰那天,后来就再也没浮现了。“你曾看过对吧?”云浩然指着红点。

  “对。”

  “那是你的血液因你的靠近而波动的现象。”他双手合十念了一串祈语,就见云晰额头的小点愈来愈红,愈来愈浮现,直到那红点泌出一滴血液。

  “这……?”

  杨迟下意识伸手要去拭,但手却被云浩然抓住,迅速以一根金针在他食指刺出一颗血珠。“可以了,放上去,召唤回你的血,吸纳过所有已被解印的记忆……”接下来是一串更急更沉的咒语。

  杨迟依言照做,在食指印上那红点之后,他以为血曾滴落在小晰的额头,但血并没有流出,反而是他的手指开始发热,明确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正被吸入他体内,然后,脑海中开始浮现一些画面,紊乱不已,并快速构建着顺序——他猛地闭上眼,全身滚烫、颤抖,在云浩然一声“完成了”的声音下,跌坐入身后的沙发里,再也顾不得其它,任所有飞转的画面一个又一个的将他吞没……

  ★★★千年的最初,他是尊贵一身的皇太子。

  贪恋着春花,性喜冶游,热情卒真,不拘小节。

  丰裕过度的国库令他无所节制的挥霍,即使父王百般提倡节约,最见不得沉溺于浮华之人。四弟杨俊便因生活腐靡、滥造宫室而被贬至秦地。而父王总是告诉他:“自古帝王没有喜好着奢侈而能长久的,当太子首要便是崇尚节俭。”

  他记得的,父王总是一件衣服补了又补,不轻易做新的,连吃坏肚子想配止痢药服用,宫中上下找不出一两胡粉。带动着当时社会风气,一股士人便服多用布帛,饰带只用钢铁骨角,不用金玉……

  惜财爱物的开创者即使身家万贯,也不以奢侈为念。但第二代、第三代的既得利益者哪里体会得了?当时生为杨勇的他,虽有爱民如子的胸怀,却无节约的习性,又率直得从不掩饰,深令父王、母后所不满。

  在这一点,杨广无疑聪敏太多。正名同父同母的兄弟皆相同的奢侈,却只有老二杨广最善掩饰,做表面功夫,并且掩饰到父王驾崩的那一刻。这种忍耐功夫,谁斗得过他?原来呵……

  他与广竟是有这样的血缘之亲,却又缔结下永不终止的宿仇,追着一代又一代。在古代斗争的终结点在假传圣旨处死对手。而到了民主时代,除非两人皆混迹黑道,否则斗争的方式,将只剩在事业上争锋,挫败对方心志傲气,即使有一方因而身败名裂了,仍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卷土重来后,又是另外一回合的战事。

  命运从来就没有理由,轮回迳自摆弄,相识的人终会以不同面貌相逢,再起一场风云。但云晰是个例外。

  他们强行介入她的生命中,将天女扯落世俗凡尘,决定了一世又一世她脱也说不开的纠缠。

  记忆迫切地搜寻着她的身影,期待一眼便望见她、知道是她的惊喜,那个叫芸娘的女子——一千四百多年以前的云晰是一个病弱而绝少欢颜的苍白女子,非常细致美丽,但易碎。

  她苍白得甚至连唇也偏向白色,而不是应有的嫣红。黑发、黑眉、黑眸,余外全是雪白。一千四百多年前的杨勇乍见芸娘之初,颇是惊艳,但更心折于她的慈心与灵能,加上她浑身散发圣洁之光,并不涌现男女情爱之意,以知己好友待之,总爱找着芸娘谈古今、论世情。他虽爱女色,但那些女色从无法令他心神宁静愉悦。肉体之外的渴求,是灵性层面的提升,芸娘像是大地灵气所凝聚耐成,教他倾慕且不起凡心。

  也许……不是没起凡心,而是太过自惭形秽而不敢多想。那时他有元妃、有云姬、有一大群侍妾,早已失了那资格。虽然后来母后基于保有江山的私心,硬是做主了他们的婚事,但也只能有名无实,因为天女是神圣不可侵的。

  那时,他从未有沾染之心,但相当欣喜于可以以夫妻之名,做一辈子的知己好友……在滴下自己血液烙下封印的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呢?……啊,是了,那时他在心底低语——若来世,我们可以相逢,能做夫妻,就让我叫最虔诚的身心来等待你来到我生命中吧!没有元妃、没有侍妾,或其他女人,孑然一身的我,将给你对等的纯净,绝不辱没你……这是他的誓语,化为愿力,所以今生名唤杨迟,所以他常会感到莫名的空虚,所以的所以,就是为了——等待她到来。

  “嗨!”

  一双明亮的大眼是他张眸后第一道美景,脑海还来自洄往里回神,眼前这双明眸生动灵活,叠合于千年前相同的美丽却忧郁的那双眼,在隔世的夹层间恍惚,捉不准何是过往、何是现今……他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抱祝他不需要飘忽,他只要踏实的存在。而他的等待已太过长久。

  像是只做了一个梦,却跋涉了千年……

  “杨迟?”云晰小声地唤着。

  “小晰?”啊!是她,真实的她,属于他的她!他心满意足地搂紧她,确定自己回到了现今。

  “你睡昏头了吗?”云晰眨着精神百倍的大眼,建议道:“床给你睡好了,我看你比较需要。”她大方地让出病床。

  杨迟一愣,终于想起——云、晰、是、病、人!

  “谁让你下床的,快躺回去!”

  “哎呀!医生都叫爸去办理出院了,我才不要躺回去呢。要不是看你睡得很沉,我们早就可以离开医院了。”云晰连忙叫着。

  “你没事了?”他狐疑地问。

  “我早上六点就醒来了,现在是下午两点,医生确定我没脑震荡,没有大碍,除了定时回来换药,什么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是门外杵了好多记者,不知道为了什么。”云晰看了报纸,还是不知所以然。

  什么汪宇英雄救美啦、什么黑道窝里反互殴啦……怎么都跟她亲身经历的不一样?会不会记者写的是另一位也叫云晰的人,却误植成她?

  一定是!因为台湾的记者一向不求甚解惯了,不足为奇。她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好无辜。

  “外面好多记者,爸爸说要想办法,但他一直没进来,我想一时半刻是别想出去了,好倒霉。”

  杨迟完全回复精明干练的本色。既然外面的事还无法解决,而小晰看来又健康得活蹦乱跳,那么想必他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好好“聊一聊”了。

  他好温雅地笑问:“你饿吗?”

  “不饿,刚吃过饭。”

  “你累吗?”

  “拜托!我已经睡了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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