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晴依跳下床。她知道现在若不跟他把话讲清楚,今晚是睡不着的了。
她来到他的房门前,敲了门后,主动扭转门把开门进入——阎琮修不在房间里。
她发现他的房间除了更衣室和浴室与她的房间相通外,在另一边亦与其他房间相通。
她好奇地打开那一道门,先探出头望望,瞧见阎琮修正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前,她便轻轻敲了敲门,但阎琮修并未抬头理她 她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她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比他的房间还大的书房。面对外头的南面是一整片落地窗,西面与北面的墙全部放满了书籍,而与他的房间所相连的东面墙,则摆了不少收藏品。室内有一组高级沙发,他的办公桌旁则摆了电脑与传真机;即使他不出房门,也能遥控阎氏集团。
“阎琮修,我有话跟你说。”男孩子中,能让她亲蔫直唤名宇的,只有温荣作。所以她连名带姓的叫他。
既然她表明有话找他商量,他总该抬起头听听她想说些什么吧!但他没有,依旧专心地看着手上的文件。
蓝晴依捺住气,进一步解释道:“我想你有些误会,以为那一张荒谬的契的书是我父亲设计的。”她以为这样的开头,一定能引起他的注意,谁知道他还是没兴趣!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你一样都是那张契约里的受害人!你不愿意娶我,我可也没想过要嫁给你。”蓝晴依一步步走到他桌前,出其不意地抽走他眼前的文件。“所以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摆出如此傲慢的态度!”
阎琮修的目光由她的腰部往上移,停在她的脸上,与她迸着怒火的双眼相对。
该死的!阎琮修的两眼会慑人魂魄!蓝晴依急忙挪开被他勾住的视线,一时之间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阎琮修则视她如隐形人似的,拿起另一份传真文件,并拿起话筒,按下一个记忆号码,电话迅速接通。
“喂!你尊重人些好不好?”蓝晴依往电话一拍,拍断连线。”我在跟你说话哪!”
对于她接连无礼地抢走他的文件及挂断他的电话,阎琮修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后仰,背靠着椅背,高傲的气势如同君临天下一般。”我在听!”
蓝晴依皱着眉盯着他的脸,警告自己别再被他帅得不可思议的那张表皮给迷住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她徵询他的真意。
阎琮修居一挑,“我没这么说。”
“但你的态度的确是这样。”
“如果你认为是这样,就是这样。”
“我也不愿意嫁给你!”她表明。
“我知道!”
他的答话极简短,且随时都可以结束谈话。最难和这种人讨论事情,也很难激怒他、与他吵上一架。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办了结婚登记了,你想怎么样?”她想和他谈清楚未来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他满不在乎地重复她的问题。
蓝晴依侧着身子,双手环在胸前,侧着眼瞪他。深吸了口气后道:“我们的房间是分开的……”
阎琮修眉又一挑,平板的音调终于提高了一点点,“难道你想和我住同一个房间?”
“我才不想!”她大声地否认。她的意思是想问他是否和她一样,打算两人在短时间内维持空有的夫妻之名。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阎琮修的表情透露出不耐,很明显地他希望快点结束谈话。
蓝晴依甩甩头,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相信在早上的婚礼之前,你就已经有离婚的打算!”
“你指的是这个?”阎琮修自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
蓝晴依上前一看,是离婚协议书。“我马上签!”她立刻拿了只笔,快速地写下协议书上妻方所需要填写的资料。写完之后,她将协议书掉头递给他,“换你!”
阎琮修拿起协议书,看了一下她的基本资料后,将协议书对折又对折,然后起身,将协议书丢进垃圾筒里。“这个现在还用不到。”
“你耍我!”蓝晴依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但碍于他整整出自己一个头高的压迫感,只好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没有!”他坐回办公椅内,摊开原先检视的文件。
蓝晴依走回桌前,“既然你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也就表示我们这个婚姻的存在只是表面且暂时的,所以在这一段时间内,你我在父母面前挂着夫妻的名,其他时候则互不相干、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她不等他回答,决定自己说了算。“另外,在名义上我是你的妻子,你必须负担我的经济!”她不想再花用父母的钱,而短期间也难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既然能名正言顺地用他的钱,何乐不为?
但阎琮修似乎不这么认为,他说:“在名义上你是我的妻子,那你是不是也该担负什么责任呢?”他没有明指什么事,不过很自然地让蓝晴依联想到“那种事”!
“你……”蓝晴依睁大眼瞪他。欲掉头回房时,却见阎琮修自左手边的抽屉拿出一张金卡。
他将金卡放在她伸手可拿的桌前。“在离婚之前,你可以用它。”
蓝晴依看看金卡,再看看阎琮修。有骨气的作法,是不屑去动用那张金卡;但能发泄怒气的作法,则是收下金卡,好好地去挥霍一番!
“谢了!”她拿起金卡,离开这个多待一秒就多一分怒气的房间。
蓝晴依离开之后,阎琮修立刻收起嘲讽的表情,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面对内心发出的疑问——他,为什么娶她?他居然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他甩甩头,希望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件上。未料文件上的白纸黑字竟融化了,且重组成方才在浴室,她瑟缩在水里,一双清亮的大眼睁得大大的,带着恐惧、羞赧、愤怒望着他时的表情。
阎琮修用力合上文件,秀丽的面容却仍映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
他是怎么了?他娶她不过是为了想惩罚她在茶艺馆里的出言不逊,现在怎么会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且不愿依计画去伤害她呢?
阎琮修仰起头,望着无月的黑暗天空。
蓝晴依——他不否认,记忆中,的确有这名小女孩的存在。但那么久远以前的过往,再想起那名可爱的小婴孩,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二十年了……天地在变、时间在变,他和世界上所有人一样,时刻在变……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阎琮修眼光迷蒙,心思循着岁月往回走,冀望能为自己的孤傲寻出一点理由……
一个人想昂然地伫立于天地之间是困难的。当初父亲将年仅十岁出头的他送往日本,使他尝尽了种族歧视的痛楚。他不敢相信,同为黄种人,竟有如此之大的差别待遇。不仅在日常生活中受他人勒索、欺侮,于学业上的优异表现亦受人刁难、质疑。
他一次次地思考自身的处境——父母希望他养成独立的个性,不可能接他回国再过养尊处优的日子;而他也不希望永远低着头,迎合他人喜好,所以他选择反击!当有人朝他口出秽言,他立即还以更不堪的言辞;当有人对他恶作剧,他马上想出更吓人的方法捉弄回去。他不断地锻链体能,培养出一拳就能击倒对方的体力和狠劲;他不停研读各类知识,让所有人由衷佩服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