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雅穿著一袭白色洋装,把雪白的肌肤衬得更晶莹剔透,长发如丝绸般飘逸动人。
席德夫望著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已不再是个任性的小女孩,现在的席雅已变成一个窈窕美艳的女人,看著她,仿佛看见了他去世多年的爱妻身影。
“爸,HAPPY BIRTHDAY!祝你身体健康,事事如意。”席雅举起酒杯,愉悦地向父亲敬酒祝贺。
“谢谢。”席德夫微微地笑了。
“这样才对嘛!好久都没看见爸爸笑了。”席雅知道父亲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爸爸笑的时候比较帅哦!”她又说。
“别糗爸爸了。”席德夫笑得有些腼腆,毕竟很难得被女儿夸奖“帅”。
“对了!小雅,听老陈说你已经签下好几份合约了,真的吗?”
“嗯!爸,你放心,那几个日本人想斗垮咱们家族企业还早得很呢!现在我绝对会卯足全力,将所有合约厂家都抢回来。”席雅自信满满,似乎有十足把握。
“小雅……其实……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席德夫茫然若失地望著女儿。
“有什么不对吗?爸爸。”她看得出父亲面有难色,她的心情也跟著不安起来。
“唉……”席德夫仰头凝视星空,沉默了好一会儿,心中似乎有著难以启齿的千言万语。
“爸,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跟三井家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席雅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并且提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想知道答案就去问你那个父亲吧!她记得三井真一是这么告诉她的。
然而,席德夫先是错愕地看著她,最后又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心仿佛被撕裂般剧痛不已。
“小雅,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席德夫缓缓说道。“爸爸这一生中只做错了一件事,然而这件错事就足足令我悔恨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以来,即使我获得了一切,却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因为我的良心谴责我,一天又一天地煎熬著我。”
月光下,席雅那张天使般的脸庞也出现了不忍的神情。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永远是那么自负、耀眼,然而现在的他却显得苍老、孤单,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耿耿于怀,痛苦不已呢?她突然开始害怕去了解真相。
“爸……”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嗯!”
席德夫欣慰地看著她,然后说道:“三十年前我只是个平凡的货运小工,因为友人介绍的关系,我顺利地成为三井家雇用的司机,我的工作便是跟随在三井昭日少爷身边,接送他与夫人上下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之久,渐渐地,我受到三井少爷的器重,他让我代理三井家的许多贸易生意。”说到这儿,席德夫显得有些哽咽。
席雅不可思议地看著父亲,她没想到父亲曾在三井家工作。
“三井少爷和夫人对我视如己出,甚至给我合资的机会,在大阪开设一家船货贸易公司。辗转又过了几年,我们的生意愈做愈大,而我也由一个受雇司机晋身为三井企业的合伙股东……”席德夫说到这儿,不禁心伤泪涌,他顿了顿,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说道:“没有三井少爷的帮忙,根本就不会有今日的我,厚道的少爷是那样的信任我……而我……我却……”
“爸爸,你到底做了什么呢?”席雅的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
“我本来可以知足过日子,但是利欲薰心之下的我……却恩将仇报,只为了除掉少爷,使自己攀上高峰……我串通外人在船货中放了一箱毒品,然后嫁祸给少爷……”
“天啊!爸爸……你、你怎么会……”席雅的声音显得颤抖,她根本无法想像自己敬爱的父亲会是一个陷人于不义的卑鄙之徒。
“三井少爷一生清白磊落,他当然不会承认贩毒之罪,最后不堪狱中折磨,死于牢中……而他的妻子也跟著自杀,那时的三井真一才七岁,就变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送到亲戚家中……至于我则拥有三井所有股权,于是回到台湾开创了席氏公司。”昔日一幕幕光景仿佛又在他的脑海中一一上演。
“我不相信!”席雅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双手捂耳,直摇头。“不会的,爸爸你不是那种人!”
“对不起,小雅。”席德夫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爸爸决定把这一切都还给三井真一,包括……我这一条老命。”
“爸!”席雅再也克制不住满腔泪水,她投入席德夫的怀中痛哭。“不要这么做啊!爸爸,我已经失去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当年的三井真一只有七岁,我却残忍地害死他的父母……”席德夫的眼角也滴落下泪水,内心挣扎使他痛苦疲乏。“我错了,小雅,这个错太大了。”
“爸,我们把钱都给他,房子、车子也全给他,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要,一切重新开始啊!我可以赚钱养你,即使失去了大房子,失去了奢华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只要我们可以很快乐的一起生活……奸不好?”席雅抬头看看父亲,盼望他能点个头,点一个头就够了。“爸!你回答我呀……”
“小雅,他不会善罢干休的,这全都是我自己欠下的债啊!”席德夫摸摸女儿的长发,叹了口气。“唉!你记住,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怨恨三井家的人,毕竟这一切的错误全是我一手铸成的。”
此刻的席雅早已哭成个泪人儿,她的恐惧与无助也在嚎啕大哭中流露,令人心疼。
四周空气显得沉闷,院子里树叶坠落的声音,像是自杀者临死前的最后叹息,使这幢豪华的别墅失去了往日的气派与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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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园子的玫瑰禁不住朔风浓霜的摧残,已经凋谢枯萎,而树枝桠也是光秃地在寒风中不停地颤抖。今天的风似乎格外凄冷,发出“嘘……嘘……”的呼叫声,吹过席家华丽的洋房别墅。如今这幢房子里只剩下席雅、老陈、管家尤嫂,以及几个来凭吊席德夫的客人。
席德夫过世了,在他生日常晚,当所有人都沉醉在梦乡之中、万物一片寂然之际,他选择服药自尽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叱咤商场的一生,并将所有遗产全部归属于三井真一所有。这样曲折谜样的商战结局,引起所有媒体大众的猜测;但除了席雅与三井真一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
“席雅啊!你要节哀顺变,别把自己累倒了。”一位素衣打扮,娥眉淡扫,薄施脂粉的中年女子,柔和著嗓子轻声安抚还在丧父之痛中伤心的席雅。
“我知道,白姨。”席雅淡淡地说。眼前的这位白姨曾是她父亲的红粉知己,如今席德夫过世,她也将离开台湾,迁居加拿大生活。
“真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再留下来陪你处理德夫的后事,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席雅低下头去。
她能怪谁呢?自从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开之后,所有亲戚朋友对她是避之唯恐不及,怕她上门借钱要债,连家中的佣人也跑得只剩下老陈及尤嫂两个人而已,她又怎能奢求眼前这位“白姨”能给予她任何协助呢?
“可是——”另一个沉默的访客开口了,他是白姨的哥哥,鼻梁上架著一副玳瑁框眼镜,唇上留著髭须,他仔细打量了席家这幢华美的大别墅,摇摇头说:“听说:“这间别墅也归于三井真一名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