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罗里佯装震惊不已。"那我该怎么办?"
"像你这种脑中已经充满非理性的信念,不断地想要欺侮人的人,除了去看医生还能怎么办?"林晓昭两手环在胸前,以非常专业的神态说:"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有彻底改变的意愿,否则谁也救不了你。我想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心理医生,你等一下。"
她转身跑上楼。
罗里趁隙马上跑到厨房问林晓平。
"她怎么了?"
林晓平把开水递给罗里。相对于罗里的惊讶,他已经见怪不怪,平静地说明:
"她开始工作之后,变得更加愤世嫉俗,有人介绍她去参加什么心灵成长营,从此引发她对心理学的兴趣。听说平均一天到书店买一本书,而且当天马上看完,书上画满密密麻麻的重点,空白处则写了不少个人感想的样子。"
外头传来林晓昭快步下楼的脚步声,靠在一起咬耳朵的两人马上分开。
"找到名片了。我看看--"林晓昭来到罗里面前,手上拿着一叠名片。"这一张不行,这是我下一次要参加的心灵成长营。有了有了,这一张、这一张和这一张,都是国内最着名的精神医疗单位里的王牌医师,一定可以带给你一些帮助的。拿去。"
不容罗里拒绝地将名片塞到他手里,她一脸高傲地:
"你不要太感动,我这人生性心胸宽阔,才会不计前嫌对你伸出援手,毕竟助人为快乐之本呀。玛莉亚,我们走。"她向后转,轻盈的步伐显示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罗里看了看名片,五官因为非常的不以为然而扭曲。
"参加心灵成长营会变成这样?和变相直销、老鼠会有什么差别?"
林晓平回答他:
"推销的产品多少有些歪别吧。"小心翼翼地瞄瞄外头,又靠近罗里小声说道:"她说参加成长营的人大多是家庭事业皆有成的社会菁英,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得无比郁闷;每次上完课下来,没有一个不泪流满面的。如果是我,我一想到一堂课三个小时六千块钱新台币又这么没了,我也会痛哭流涕。她参加的成长营一期三个月,一共十堂课,所有费用加起来至少六万。"
罗里的嘴巴张得老大。
"这根本是诈欺嘛。"
林晓平侧头想想。
"可是似乎又满有效的。她本来看都不看你,更别提跟你说话,可是刚刚她滔滔不绝地跟你说了快五分钟耶。"而且还主动勾肩搭背数次。
"嗯……"这么说也是有点道理啦。"不过,仔细想想,这岂不表示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心理有病?"
林晓平点点头。
"要不然就得有一对虽然不怎么有钱,但却愿意不计代价资助你的老爸、老妈。"
他间接说明林晓昭参加心灵成长营是谁帮她付的钱。
* * *
"怎么办?"林妈妈在屋子里头焦急地走过来又走过去,频频问道:一怎么办?"
同在屋内的林晓昭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坐在餐桌一角上边看报纸,一边嗑着西瓜,每隔没几秒钟便"呸!"地一声,将西瓜籽吐在以广告纸摺成的纸盒内。
玛莉亚则趴在林晓昭的椅角边,愉快地打着盹。
"如果结论是晓平必须去外岛当兵的话,我怎么办?我一定会想死他的。"林妈妈忧心仲仲地说。
林晓昭背着妈妈做了个鬼脸。想当初她即将南下读大学的前一晚,妈妈也是抱着她这么哭诉的,现在她整个人不是还好好地活在这。
"啊!"
林妈妈突然大喊,吓醒快要昏昏睡去的玛莉亚。玛莉亚抬起头,努力做出警备状态,但眼皮随即又重重垂下。
林妈妈来到餐桌边。
"如果他被派去海军陆战队怎么办?要不然就是随时都得站得笔直的宪兵队……帅是很帅,可是想到他必须辛辛苦苦地站岗……"林妈妈不断地摇头。光用想象的她便极度不忍了,遑论儿子若真的……
"放心好了,"林晓昭冷淡地说:"横看竖看,你儿子的体格才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真是的,明明已经去上班了,却又临时请假回家,就为了碎碎念这些有的没的!真这么担心的话,直接赶去区公所和罗里、林晓平一起看抽签的结果不就得了。
林晓昭不以为然地想着,伸手想再从盘中拿起一片西瓜时,突然觉得身边紧盯着自己的那一道视线愈来愈冰冷,而且带着浓浓的怨恨。
她转头一看,老妈果然两眼眨也不眨地恨恨瞪着她。
时值盛夏,她却当场打了个冷颤,赶紧抚抚双臂。
"拜托你好不好?当兵是身为男性公民最基本的义务,他自己都不担心了,你在这为他瞎操心些什么?"她抓起一片鲜红的西瓜,用力咬下一口,甜美的汁液溢出嘴角,她没气质地"ㄙ--"一声,吸回嘴里,再以手背抹净下巴。
"冷血、无情……"林妈妈皱眉埋怨,然后用力拍桌。"我不记得有生过你这只冷血动物!"
林晓昭反手指着自己。"我这只?"
征召她儿子去当兵的是政府,她把气出在她身上有什么用?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事把他那家伙生下来做什么?生下来也就算了,谁叫你没事把他多生一块肉!这下搞得他活该去当兵,你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林妈妈气得鼓腮、嘟嘴。
"你这讨厌鬼--"狠狠地敲林晓昭的头!
"痛……"林晓昭左手因拿着西瓜无法抚摸痛处,另一手高高举起,却又不能真的回母亲大人一掌,只能指着母亲说:"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林妈妈高昂起下巴。"我不是小人,我是女人!"用力抓起女儿手臂上的肉,并且狠心地转了一圈。
就在女儿张大嘴巴却喊不出疼时,"啊……"她突然想到某件事而放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问女儿:
"现在不是听说有什么替代役吗?服这种替代役,不就不必去军队里面当兵了?"
"天晓得。"林晓昭审视手臂。天啊,不仅发红了,还泛起好几条血丝!
"别这样嘛,妈妈知道你最聪明了"林妈妈陪着笑脸,帮她搓揉手臂。
"人家服替代役是要有特殊专长的,不是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消防之类,就是医疗、环保等等的社会服务类。有不用入伍当兵这么好的事,谁不想要?大家都去申请替代役,结果还不是得用抽签方式决定?而最主要的是,你儿子现在就算想申请也早就来不及了!"
林晓昭一口吃尽手上的西瓜,就着纸盒呸呸呸地吐出黑籽。抬起头,淡瞄认真听她说明的母亲一眼。
"有点常识好不好?别搞得到时候你儿子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我读大学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当过兵的男同学,他们说当兵时遭人虐待、欺负再平常不过,根本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我们大家觉得,在海岛当兵好像特别容易死人就是了。当然,也不是没有逃避兵役的办法啦。"
"什么办法?"林妈妈急切地问。
林晓昭的黑瞳闪过一丝捉弄的神采,故作一本正经地说:
"根据法律规定,只要身心有障碍或罹患什么隐疾不太适合去当兵的人,自然可以免服兵役。我看林晓平满适合、身心有障碍。这一点,要不等他回来,你带他去给精神医师看看不就得了。"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啊!"林妈妈不是省油的灯,弄懂她的意思后,立即回损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