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瓷器目前还是以普通的青花日用瓷器为主,而已经秘密烧制成功的正红釉瓷器,已经委托陈家海运商行全权代理。
谢家的茶叶其实比瓷器更加出名,所产的新春绿茶极品云山雨前青,入口苦而不涩,回甘之味绵长,是春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
谢木栋最近忙到连府里都很少回来,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春茶生长最需要看顾的时候。
春季与冬季不同,冬季的时候,茶庄的茶树上都铺有稻草防冻;可到了春季,稻草必须及时撤掉,以便让茶树能够见到阳光。
但是泉州春季的天气并不稳定,就算是春分了,有时还是很冷,这种气温变化是突然的,被老百姓称为倒春寒。
通常还没过清明,就会有冷的时候。
如果温度突然降下,就要动员大量人力以烧稻谷、铺稻草的方式防止新茶被冻坏。
所以从春分到清明的这段日子,谢家茶庄的人个个是精神紧绷,就怕自己一不留神,一年的心血就此付诸流水。
在山上待了十天,谢木栋才在元宵节后第一次踏进家门。
家里一切如昔,除了因为上次元宵的相亲大会因自己落跑宣告失败,使得此刻自己房中有着堆积如山的小姐画像,让他着实有些头痛之外,这个家在张来福的打理下,一如往常的井井有条。
可是,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平时,他一回来,就会和张来福因为某些小事对上,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相互争吵,虽然大多会以他的失败而告终,但是这已经变成他每次下山固定的娱乐。
他深信那个讨厌的张某人也一定乐在其中。
但是这一次,他一进家门,先见过父母之后,就觉得家里的气氛颇为压抑。在大厅,饭厅和前廊、后院转了好多圈,也没有看到张来福的影子。
终于,他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心情,抓了一个跑腿的小丫头问道:「张总管呢?怎么不见人?」
「回大少爷的话,张总管他病了。」
「病了?」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怎么没人通知我?」
「通知大少爷?」小丫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通知他。
「算了。」谢木栋挥手要她离开。也是,他生病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通知他?不通知不奇怪,通知了才奇怪呢。
可是,他怎么生病了?生了什么病?病得重吗?他在原地打了好几转,正在想到底该怎么办,就看到一个大夫气呼呼的从里面冲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骂,「叫我来看病,病人倒不肯见我,不相信我的医术,就不要让我白跑一趟啊!」
「大夫,我们总管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怕吃药才不敢看病的。」小厮跟着大夫跑出来,喊着解释。
可是大夫依旧走了,看样子是受了很大的气。
谢木栋一把拖住跑出来的小厮,「张来福怎么了?」
「回大少爷,张总管他不肯看病,这已是被他赶走的第三个大夫了。」
「胡闹!生了病为什么不肯看?」
「总管说,药太苦。」
「他以为他是谁?!」谢木栋吼了一句,吓得那个小厮半晌不敢说话。
谢木栋抬起脚就往下人们居住的院子走去。这下子,他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去看这位久病不起的张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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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叶清越捂着嘴巴咳了两声。胸口好痛,她到底咳了几天了?好像就是元宵节那天晚上,她坐在屋里想自己和大少爷的事,想着想着被子也没盖就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气,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感冒了。
也许是太久都没有生过病的关系,这次病毒来势汹汹。
但是,她又不敢看大夫,生怕这个时候大夫一把脉,她就原形毕露了,从前的书上都说老中医一把脉,连怀的是男眙、女胎都分得出,更何况是本身的性别。
再说她本来就怕中药的味道,宁愿这样挨到好,也不要看大夫,所以才会把丫头们自作主张请来的大夫全都赶走。
有点累,她喝了点水,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又睡下了。
多喝水,多睡觉,这风寒之症自然就会好的。她在心中默念着,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谢木栋来到张来福的房间,他是总管,所以独住一户,服侍他的小厮被谢木栋遣到街上买东西去了。
他走进张来福住的小院落,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
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堆满桌的各色点心、绣袋、平安符及食盒。
这个总管真是太受欢迎了,大概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往这送了东西。他仔细看了一下,居然连晚晴楼的食盒也有,真是病中也过神仙日子。
他轻轻走进张来福的睡房,床缦半掩,隐约可以看见一团小小的身影睡在床上,他走近一看,差点哑然失笑。
平时的张来福在他心目中就个子不高,身形偏瘦,现在看到他,更加觉得陷在棉被堆里的他个头小得不可思议,整个人只有一点点大,彷佛用一只手就能将他捞起来,然后放在口袋里随身带着走。
他的头发披散着,覆在枕头上,越发显得皮肤白得透明,脸也是小小的,大概是生病的关系,双颊与嘴唇泛着红晕,那线条优美的红唇,散发着一种无声的诱惑气息。
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谢木栋双手撑住床沿。这样的张来福真的让人很想对他做些什么,想到他平时的所作所为,谢木栋觉得就算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过是对其恶劣行径的报复罢了。
他低下身子,却只是一只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地摸了下,探一下他的热度。他要是真的吻了下去……
唉,谢木栋长叹一声,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张来福绝对会杀了他!
而且自己怎么会想去吻一个男子呢?他明明就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从前的幻想对象都是女的啊,虽然,他有时会把女人的脸换成张来福的脸。
他个子太矮,皮肤太白,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人实在不太像男人,但是他从未怀疑他的性别,因为张来福从十三岁起就待在他身边当伴读,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做出任何像女人的举动。
不过,他从未和他一起洗过澡,从未见他脱过衣,甚至从未见他露出颈部以下的肌肤。
太可疑了,他想起自己去祁连山为堂弟求医时,碰到的那位姑娘也是一身男装,一点脂粉味都没有,还有自己的妹妹更是喜欢做男孩子打扮。所以,张来福会不会也是……
他真的好想知道真相,因为他想要碰触他,想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碰触他。
他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张来福的衣领。
只要让他看一下,看一下就好了。
如果是,他就对她负责。
如果不是,反正大家都是男的,大不了自己也对他负责。
就在这个时候--
「妈妈。」
眼前的张来福半是呓语半是呻吟地突然冒出一句话,滚烫的手指搭在他手上,让他不禁停住动作。
「妈、爸、姊姊,我好想你们。」
他在想家了吧,可怜,十二岁的时候就出来做下人。
自己呢,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墙边玩蝈蝈呢。
现在想想,终于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人特别注意,甚至到了着迷的地步,他对他有一点佩服,有一点欣赏、有一点习惯,更多的是对他那多变的面貌感到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