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懂了,应该是水土不服啦,她刚换新环境,自然比平时容易累、容易生病长疹子,这是正常现象之一。
短短几句,她安抚了自己的不安心。坐回桌前,她拿起便条纸涂涂写写,折起一只小小猪。
纸条上写着--
蓝色新衣蓝色眼镜
我是蓝蓝天空里的小白云
风一吹吹到巨人窗前
问一问你需不需要春天
附带说明,她又有了新衣、新眼镜,虽然她不明白昨天的眼镜跑到哪里去。
门开启,在她的经验里,这时间进门的不外乎是送饭小姐,所以,当她抬头看见郭立青时,有短暂怔愣。
匆匆走到她面前,他不确定,她还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妳醒了?」他问。
「嗯。」点头,她傻傻的表情娇憨可爱,甜嫩娇美的声音,隐隐地,催动他的心。
「我有事想跟妳谈。」
直接切入主题,这是他行事标准,绝不把时间拿来做无谓的迂回。
「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他有不耐烦,等她,他已经等得够久。
他的不耐烦带给黄蓉一丝熟悉,望住他的眉眼,她假设,他们很熟。
「但是什么?」
再问,他的耐心全用在她身上了。
盯住立青,她歪头,考虑着话出口,会不会伤人太重。
「你不会生气?」她犹豫。
「说。」他言简意赅。
「什么话都可以?」她小声问。
「对。」
「请问……」
她的话在「请问」后又断掉。
火苗渐渐上窜,该死的女人,连句话都说不明白,头脑差、爱睡觉,一定是猪来投胎。
念头转,狠话跟着喷出:「猪!」
听见他的咒骂声,黄蓉眼睛瞠出大圆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
「妳不想讲,就由我来说!」立青终于按捺不住。
她被他吼急了,一串话飙出口:
「请问、请问,我们认、认识吗?你为什么跑、跑到我朋友家?为、为什么知道、知道我的乳名叫作小猪?」
她、她、她……吃他穿他用他,居然不认得他?什么时候这里是她朋友家?作梦哦!
她的话里,只有一句稍稍耐听--她果然是一只猪。
「妳说我们不认识?!」
雷鸣般的怒吼,震动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沉重的鼻息喷向她额间,她吓得全身寒毛直竖,阴森感逼向她,恐惧卷起鸡皮疙瘩,黄蓉头皮发麻。
「不用靠那么近,我、我看得到你。」
新眼镜上脸,她的视力在正常范围内。
「很好,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黑眸晕出两个大黑洞,彷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吸入其中。
「对、对不起……可不可以给个提示?」
恶狠狠地瞪住黄蓉,她是上帝派来毁灭他的。
「提示一,床是我的。」他指指她的右手方。
难不成他是房间的原主人,她占去他的床,所以现身讨回?不、不会吧……农历七月到了,她眼底充满惊吓。
她听过医院里的传说,老人死在病床上,从此认定那张病床是自己的家,之后再有新病患住进来,他就现形,把新病人吓跑,或者把新病人活活吓死……呜,这里不是医院,她怎么会碰到?
「你是?」
「对,我是。」他一口气承认。
「鬼先生,很抱歉,我不知道床是你的,对不起,请你不要抓我去当替死鬼,以后我早晚三炷香祭拜你,还给你烧莲花金好不好?」她说着,眼泪从眼镜后方流下。
她居然说他是鬼?多厉害的联想力,也许他该找到金氏纪录替她报名--全世界最蠢女性。
不晓得是比例问题,还是戴在脸上的凹透镜关系,她流出来的眼泪和她的个子一样,玲珑娇小、可爱巧妙,可爱得他想低头替她吮去。
但她叫他「鬼先生」,他若真低头替她吮去泪滴,说不定她以为他要吸取她的阳气,当场给他昏倒。她好不容易清醒,千万不能把她送回周公家里。
吐尽满腹怨气,在她面前,他总是挫败。
敛起怒涛,他压抑。
「我不是鬼,我是踩坏妳的眼镜、把妳拎进汽车里的『人』。」不给提示,他直接提供答案。
「你是寂寞的巨人先生?」她喜出望外。
寂寞的巨人先生?几时起,他有个又酷又炫的新外号?
「对不起,之前我没眼镜看不见你,不过你那么高,我应该认出来的,世界上有几个像你这么高的巨人呢?」她拍拍自己的头,笑骂自己。
「侏儒小姐,我叫郭立青。」
他不是巨人,他的人生忙得很,没时间品尝寂寞,皮笑肉不笑,字从齿缝间蹦出来,一颗一颗,像西班牙跳豆。
「是小猪啦,不是猪乳,我不爱喝牛奶,连优酪乳都不喜欢,对了,我叫黄蓉,我本以为你想送我去眼镜行,没想到你那么好客,把我送到你家来。」她笑说。
不喝牛奶?她的矮不冤枉。
「这里是饭店,不是我家,我向来不好客,是妳睡死了,而眼镜行不收留半死顾客,」他冷脸道。
黄蓉偷眼望他,目光滑过他刚阳轮廓,在他脸上寻找寂寞,他不快乐吗?为什么总爱沉着眉,总是气呼呼?
「这样啊,真是太麻烦你了,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她得寸进尺。
「说!」
「送我回家。」
「没问题。」他一口气答应。
「那我们走吧!」
说做就做,黄蓉跳离沙发。
等她回去,可有得忙了,她要打电话告诉艾情夫人,她没和蔡万金见到面,可不可以退还她的两千块钱,或者要求艾情夫人重新研拟计画,把她送进蔡万金的生活圈。
「还不能走。」他拉回她。
「为什么?」
「这里是屏东,况且,我明天有会议要开,等开完会,我再带妳回台北。」
「屏东?这样啊。」她的意见很少,不管是对任何人。
「明天中午之前,我工作结束,妳愿意的话,我可以带妳游览垦丁,这里是南台湾的度假乐园。」
他难得大方,对于女人,他的时间一向给得很吝啬。
「好啊。」她乐开怀,白白的牙齿露出嘴唇外。
「前提是,妳必须在明天中午前清醒。」
「我尽力。」点头,她愿意努力。
「眼前有件要事,要和妳谈。」终于,他走入主题。
「很重要?」
「非常重要。」他态度认真严谨。
「很重要的事,可不可以请你直接和我爸妈谈,再不然找我哥哥姊姊也行,我只能谈简单的事,不能谈重要的事。」她对自己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了解,若自己有这等笨亲人,他会提出相同建议。
「不行,我们直接谈。」
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需要无关的第三者加入意见。
「你坚持?」
「我坚持。」
「好吧,我先听听看,若是很难决定的话,我回家问问爸妈意见。」
「不行,只能由妳自己做主。」他的规定严厉。
「嗯、嗯……」
她想回答「那你就别讲了吧」,可他的眼神骇人,铁箝似的大手压在她手背正上方,她哪敢出口拒绝。
「我要妳当我的情妇。」
终于顺利出口了。然他没想过,黄蓉接下来的回答让他再度挫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那是一种职业?」歪歪头,她盯住郭立青看。
她单纯,但她明白,情妇是正妻的敌人,虽然这时代已经很少人去挞伐第三者,但她仍然不晓得如何界定这种身分。
他发觉她在「深入思考」时,习惯歪脖子,有空他该走趟养猪场,观察是不是智商低劣的动物体,想事情时必须歪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