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掌柜脸上已带着几分酒意,他经年累月的守着这间店,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看得实在太多了,他不感兴趣的看了窗外一眼,“年轻人,进不进店其实都没有关系,只要那个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
楚御庭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生气,还是笑笑,回头望向窗外。那人果然来到客栈外,看看店内的温暖,似乎也疲倦了,他推开店门前的小栅栏,走进店内。
不知怎么的,楚御庭居然松了一口气,似乎相当关心这位俊美少年的一举一动。他不禁失笑了,这孩子看来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相当轻,可是他浑身散发出窒人的冷凝,却让人望之皱眉。
这位少年要了一碗面,一个馒头,以及两碟小菜,开始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他吃得相当慢,好似很久没接触食物了,而楚御庭则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此时,门边竟然出现一位美貌柔弱的少女,她披着皮裘,轻装玉钗,艳得不可逼视。她轻挪玉足,全身在移动时,犹带一股芬芳的气息,教人不禁好奇,一个妙龄少女在这大雪中如何保持全身干爽。
她的闯入,吸引客栈中所有人的目光,只除了那位少年和楚御庭,因为一个专心吃面,一个凝目关切的望着吃面人。何况,楚御庭早已看见那辆小巧豪华的马车停在客栈外。
一位小婢快步走上前,低声吩咐着,“老掌柜的,我们小姐要一间上好的房间,还要些精致的小菜,劳你驾,给我送进房间去。”
“我们已经没有房间啦!”老掌柜还来不及回话,年轻的小伙计就忍不住出声献殷勤。
“什么?我们凌家小姐怎么可以委屈的跟这些人一起用餐?”小婢柳眉一扬,倒有几分俏模样。
这小婢的声音虽不高,但大家都听得很清楚,有些年轻气盛的客人忍不住出声讥讽,“好大的口气。”
“谁不满,大可站出来,我们凌家可不是好欺负的。”瞧她说话,好似凌家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你口口声声说的凌家,到底是什么凌家?”
“五绝门的凌家,这位小姐就是凌海心。”她纤手一指,少女正好抿唇一笑,当真是美丽超凡,温柔甜美。
第二章
凌海心?毒手郎君的亲侄女?楚御庭难掩讶异的回过头来,他倒没料到眼前这位看似娇美柔弱的姑娘便是他允诺叔父要好生照顾的人,而且,他也不禁怀疑凌海心这般大张旗鼓的亮着名号,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动声色,静坐在一旁,瞧这事怎生发展。不过,他注意到那位左足微跛的少年人与他一般,在听到“凌海心”三个字的时候,神情大为震动,甚至连握剑手的都微微颤抖着,俊美的脸上更形苍白了,但他始终没有抬起头,仿佛吃完眼前这碗面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楚御庭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不知何故,这少年人引起他全副的注意,就连凌海心的事都被挤到第二顺位了。
客栈中几位江湖人士发出几声讥讽的笑声,“什么是五绝门?大师兄,你可听过?”
“我听过什么百变门、万刀堂,就是没听过五绝门,它是什么来头啊?这位姑娘是在跟我们说笑吧!”
“就是嘛!小姑娘,掌柜的都说没房间了,倒不如过来跟我们兄弟坐坐,也好热闹些。”
小婢怒极反笑,“不长眼睛的东西,没听过我们五绝门的名号还敢在江湖上混,瞧我让你们尝尝五绝门的手段。”
她正扬起手,凌海心却出声了,“宁儿,别胡闹了,出来时我吩咐过什么?”
她的嗓音如黄莺出谷,听在耳里舒服极了,可是话语中隐现的威严与不容人轻亵的口吻,顿时令客栈中人皆静了下来。
“是,小姐。”被唤作宁儿的小婢俯身一揖,迳自向掌柜盐难,“掌柜的,既然楼上没房间了,就给我们找张温暖的桌子,我们要用餐啦!”
老掌柜仍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两位小姐,不是我们不识抬举,只是今儿个大雪,店里挤满了人,实在没有多余的桌子了。”
宁儿四周一望,果然每张桌上都已有客人,有的看似一家人妻儿子女全挤在一块,有的是江湖豪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除了楚御庭和冷面少年这两桌是只有一个人的。
她正蹙眉,楚御庭体贴的站起身,解了围,“这样吧!我跟这位小兄弟同桌,你们到这边来。”
他很难解释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想这么做了,总之,他换到这位少年的对面,不等回答便自行坐了下来,并招呼伙计将他的碗筷搬过来。
对于这样的安排,少年人不感兴趣也不发一语,任楚御庭怎么做,他都只专心的吃他的面。
“小兄弟,冒昧打扰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反对这样的安排吧!”楚御庭漾开温暖的笑容,两道澄澈的眼光直往对方的脸上盯去,惊艳的发现这位少年比他想像中的俊美,五官精致绝俗,肌肤吹弹可破,只是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再加上他瘦弱单薄的双肩,行动举止间的不便,在在引起楚御庭的保护欲。
不语,神色间冰冷淡漠,全然不知在想什么,心思仿佛飘得很远了。
楚御庭笑了笑,不住的劝他吃菜喝酒,尽管他不言不语,仍不以为忤。“小兄弟,这么冷的天气,你打算往哪儿去?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走吧!哦,我叫楚御庭,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嗯,或许会先回一趟无争山庄,你的意下如何?”
找到凌海心,在他心里的重要性竟比不上这个冷面俊小子,想来可笑。楚御庭瞧他低下头默不作声时,心中不禁叹息,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为什么有满腹的冰冷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仿佛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吸引他了。
楚御庭心头猛地一惊,非常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他掏出自小挂在腰上的鹰形玉佩,塞到少年冷冰冰的小手中,“听着,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不过,这块玉佩你要好好收着,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只要托人将它带回无争山庄,我一定会出面帮你解决的。”
少年不要,微使劲想挣脱他的箝制,但没用,楚御庭的内力比他大的多,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楚御庭带笑且温暖的神情马上映在他的眼中,令他疑惑了,为什么会碰上像他这样的人?热心到粘人的地步。
愁姨早就告诉他,这个世上的人都是丑陋而可恨的,除了父母亲人,没有人会可怜他,他必须自己学会照顾自己,没时间自怜,更没时间理会他人。自小长在深山里的他,学会的求生法则便是弱肉强食,如果稍有一丝不忍,受伤害的一定是自己,正如他三岁时,为救一只掉在陷阱里的小兔子,不小心掉在山沟里,摔断左脚,愁姨故意延迟接骨时间,以惩罚他偶发的慈悲心,留下的却是终身的遗憾……
从山里回到人世,唯一的目的就是向丑陋的人们复仇!但,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全身散发温暖祥和的气息,笑意盈盈,令他冰冷的心肠为之动摇,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这样待他?在推托不了,他只得非常不情愿的收下那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