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小霜再次呼喊,方芷灵瞅着他看,心中纵有万分不舍,但终究也该是离别的时刻了……
“上官公子的救命之恩,芷灵在此谢过。”方芷灵回避他灼热的注视,福了福身,勉强地想要站起。
上官骞上前扶她,她抬起头来,他凝视着她。
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在一时片刻间对她说清,此刻他身上仍系有众多枷锁,绝不合适做出任何的承诺,待来日吧,所土牛她年纪尚轻,不迟。
“你的身子尚虚,回家后切记要好好歇息,伤口则需要调养数日……”离情依依,彼此均心照不宣地互诉衷曲。
上官骞蓦地牵起方芷灵的小手,在她询问的眼神下,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摊开她的手掌放入其中。
“留着,他日再聚!”
芷灵看着掌心中的玉佩怔忡了下,不知该不该对他提她自小订亲之事,提了,可会让他笑话?
或许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不提……又会不会……
罢了,若是有缘,自有命定,若是无缘……强求又能如何?
第二章
终究还是无缘!
望着满室锦衣玉罗的嫁妆,方芷灵脸上没有丝毫新嫁娘该有的喜悦之情,反而是忧郁的、伤痛的、绝望的。
她要嫁人了,她就要嫁人了!
死握着手中的玉佩,直到紧握的指关节泛白、冰冷了,她都无所觉。
“小姐,您不能就这张表情嫁过去啊,老爷子等会来了看到会不高兴的。”小霜在一旁劝着。
她也不了解小姐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方家虽是书香之家,但总归是没落了,怎么也不及葛家,葛家可是杭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大富人家,今天这门亲事真要说起来,该算是方家高攀了。
但小姐好像很不满意这门亲事似的,三番两次的推阻不说,还为了缓延婚期把老爷子给气出病来,这回若不是老爷子以老命相要胁,只怕小姐仍是不会点头的。
她就是不明白,人人都说葛天顺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为什么小姐偏偏不满意?瞧,经过这么三番两次的推阻后,人家葛大少八成也不开心了,否则怎么没有亲自前来迎亲?
所幸,葛老太夫人是个重承诺之人,她一心就要小姐做她的孙媳妇,也很宽容地不计较小姐之前的不懂事,反而派了八人大轿前来迎亲,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热闹了整座杭州城,算是给足方家面子了!
瞧,今日多风光啊,一路上的迎亲队伍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家的姑娘,大家都说小姐命好,才会未出生就被葛家看上,就连她小霜都雀跃不已,就不知道小姐为何会苦着一张脸?
方芷灵径自沉浸在回忆中,完全没将小霜的话听进耳里,自成一处静僻的世界。
屋外锣鼓喧天,爆竹声响彻云霄,却像与她无丝毫干系似的,她就这么不语、不笑、不哭、不闹地任由小霜为她穿士凤冠霞帔,扶她上轿。
她心如死灰,整个人宛如木头似的坐在花轿内,任由漫无边际的绝望淹没了她,看来仿若一具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为什么他不来?
他,忘记她了吗?
摊开手掌,一颗斗大的泪珠立时滴落在刻有一只飞鹰的玉佩上头。
他,该是忘了她了吧,否则怎么音讯全无?
“他日再聚”一言犹在耳,但如今看来,却已遥遥无期。
她就要嫁入葛家了,就要做为他人妇了,聚又有何意义?
她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她气自己,恼自己呵,但她就是没法忘了他!
明知以这样的心情嫁到葛家,决计是不会有幸福可言,未来的悲惨日子几乎可以预见,但她总是管不住那颗想他想得发疼的心呵!
上官骞,你真要让我恨你啊!
为何你要违背诺言……
☆
浩浩荡荡的一列喜庆行伍,在接近梅家庄时,突然下起了一阵倾盆大雨,结果所有人都不及走避地湿了衣衫以及嫁妆。
“糟了,怎么会突然下起雨来了,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这天气真是捉弄人!”大伙抱怨着。
“好了、好了,别埋怨了,咱们先到前头废墟去躲雨再说吧!”媒婆这么提议着。
“这……”几个轿夫迟疑地不敢进屋。“王媒婆,你没听人说过吗?那是间鬼屋啊!”轿夫一提起这事,仍忍不住发抖。
“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王媒婆手拿着巾帕到处煽着楣气,“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你们没听人家说过新娘子最大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见了新娘子都得回避的,怕什么?”
“真是这样吗?”轿夫依然害怕。
“我看就依王媒婆说的,咱们先进去躲躲雨吧,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新娘子就要着凉了,后头的嫁妆也全毁了!”小霜扶着轿边说着。
大伙面面相觑了会,现下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这方圆十哩之内就只有梅家庄可避雨,看来他们也无从选择了,于是一行人就朝梅家庄而去。
但轿子才刚进了梅家庄,后头的行头都还没挑进门,四周就发生了怪异的事情──
先是接连几个人不知为何的绊倒,接着王媒婆的耳朵像是被人拉了一下,小霜的手无缘无故地自动抬起,然后是抬轿的轿夫抱着头狂喊:“有鬼、有鬼啊!”
一时间,大伙全急着逃命,却都把新娘子给忘了,最后就只留下轿内的方芷灵以及一箱箱的嫁妆。
“一群胆小鬼!”
藜藜手拿着一根树枝拍打着掌心,看着远远仍在狂奔的数条人影,哈哈大笑着,等她玩够了,才转回头看向红花轿。
她想和轿内的芷灵说话,但是苦恼着找不到法子,而且她也害怕见到她的凤冠,那东西刺眼得很,会刺穿她的魂魄。
“土地公老头子,你快出来啊,土地公老头子,你死到哪去了?”藜藜大喊着。
咻,一道白烟出现。“鬼丫头,你又有什么烦人的事情?”
藜藜努努嘴。“我想和她说说话,你快想办法让她看见我。”
土地公看了一眼大花轿。“小丫头,你真想管这门闲事啊,去找另一对不是更快些?”
“你这老头子真是啰嗦,我只要你帮我让她看得到我就行了。”藜藜瞪着土地公。
土地公也懒得再理她,他将拐杖往藜藜头上一点再延伸至轿上一点。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的事情我可不管了,以后别再来吵我。”说罢,咻一声又不见了。
藜藜翻了个大白眼,伸长了舌头吐了吐。
“神气!”她嗤道。然后飞到轿外大叫:“方芷灵,你出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藜藜等了又等,却不见轿内的人有任何反应,于是她又叫了一次、二次、三次
“奇怪,难道她听不见我说话?”藜藜径自低喃着。
“方芷灵你出来,我要与你谈谈上官骞……”藜藜又叫。
这回轿内终于有了反应,不一会红巾掀开了,藜藜赶紧飞上屋顶。
“喂,方芷灵,你得先把凤冠拿下,否则我不敢下去!”
“你是谁?”方芷灵终于开口。
“我是藜藜。”小女鬼理所当然地答着,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认识她似的。
“藜藜是谁?”方芷灵想不起来她认识这么一个人。
“藜藜就是我,我就是藜藜。喂,你赶快拿下凤冠,我要下去了!”她在屋顶上喊着。
方芷灵依旧听不懂藜藜的话儿,但她还是听话地取下凤冠,人也走出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