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不再微扬,而是温柔的闭合着,抱了一整晚的人儿不在,他就抱个枕头替代着,这样的他,令她不自觉的的笑了起来。
如果没有看到床上的那摊刺目的落红,她想,她不会这么快想逃离他。
关上房门,仿佛将昨晚狂欢的记忆锁在里面,仇依静深吸口气,在看到倚树而坐的仇雄缓缓起身,顿时脸上一片茫然,转眼间她那嫣红的脸转为苍白。
“你……你一整晚都在外头?”
仂雄神情未变,“属下什么也不知道,柳逸风被属下制伏,绑在他的房间里,一时半刻还走不了。”
仇依静吁了口气,明白他是为了她的名誉,故作毫不知情。她想了想,然后道:“你留在这里,他……楚旋他还在睡,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那你呢?”如果他守在这儿,老大要做什么?发生这种事后,他们两人不是应该更亲密才是?
“我要去别的地方。”仇依静从容的笑笑,一点也看不出她眼底的忧伤。
“老大?”
“别担心,我只是要去弄清楚一些事,然后就会跟你回寨,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
今天,是柳别离六十大寿的日子,也是他要她认祖归宗的日子,身为主角之一的她怎能缺席呢?开什么玩笑,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老大,”仇雄又叫住了她,“二公子醒来后若问起你,我该怎么回答?”
仇依静的脚步停住,然后很慢很慢的回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送他回无争山庄,记住,这回不论如何都不要再让他跟来了。”
招惹楚旋,是她的错,而爱上楚旋,只会让她看起来更悲哀,为了不让他涉险,她只有忍痛送走他,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此后,他是他,和她仇依静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 ※ ※
别离门门主柳别离意气风发的在风云楼摆了宴席,年已六十的他没有白发苍苍,反而因内功精湛,养生有术,至今仍童颜黑发,身材颀长削瘦,气度闲雅,神情甚是潇洒,正在与前来祝贺的众人寒喧。
他相当得意且骄傲,当然柳别离是有意气风发的理由,五绝门在十五年前毁于一旦,凌休恨无意江湖,虽还活着,但对他已无威胁,萧十二少多年来避居西域,早已不踏足中原武林,当年并称三大派,如今仍屹立不摇的只剩下他柳别离,只有他的别离剑。
这几年,别离剑好生兴旺,门下弟子络绎不绝,柳别离又奉行多子多孙的理念,底下共有九男三女,除了几位年轻的子女仍在家里外,年长的都放到江湖历练,也为柳别离赚来不少侠义名称。
柳别离一派斯文的形象,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因为他行事阴柔,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所以江湖上不管哪一门哪一派,今天都派人到场庆贺,风云楼的大厅人声喧哗,百余人分坐各处各自谈笑。
仇依静冷着脸,走到门口,这时有两批江湖豪客由门下弟子迎着进门,仇依静一言不发的跟了进来,迎宾的只以为她也是贺客,笑脸迎人,道:“请进,奉茶。”
踏进大厅,见到人数众多的景象,仇依静心中一凛,柳别离弄这么大的场面,用意如何,实在不知,她原本的想法过于单纯,只想让他当面承认当年的错,对她母亲有个交代,但现在的情形超乎她的想像,所以她静静的站立一旁,准备伺机而动。
当下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仇依静不吃不喝,只放眼打量,在这厅中,有大半都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那位清癯斯文的中年男子便是柳别离了,她热血上涌,几欲昏厥,那人就是她从未谋面的父亲;但她无法生出孺慕之情,因为他从没爱过她。
柳别离位居上位,见武当、少林、青城三派都有人到场,连处事超然的无争山庄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心中的得意自不用说。
他缓缓起身道:“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亲临,柳某好生感激。”
贺客中有人笑道:“柳大侠急功好义,对江湖上多有建树,六十大寿这个好日子,大家说什么也得赶来祝贺才是。”
柳别离笑道:“这位兄长好客气,柳某人年纪大了,这几年直想金盆洗手,将前尘往事一笔勾消,但几位长辈劝我打消念头,让我好生为难。”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却足以压过厅堂上嘈杂的人声,使大家都停下手边的事,注视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柳别离,仇依静自然也不例外。
“柳大侠千万不可这么做,当今武林的确需要多几位像大侠这般的好人。”
“是吗?”柳别离扬眉,“柳某人除了苦恼年纪大了,对许多事力有未逮之余,其实也在寻找柳某一位失散多年的女儿。”
仇依静的心怦然一跳,脸色悄悄泛白,略有期待的眼神殷切的凝望着,她认为她父亲对她还是存有父女之情的,身旁的哗然她没有理会,柳别离的话才是她关心的。
“十五年前,柳门不幸出了家变,柳某的妻子仇若岚因故带走我的小女儿,十五年来,柳某遍寻不着,此刻,还希望大家帮忙协寻,找出我失散多年的爱女。”
仇依静脑中轰然一片,铁青的脸色泄漏她的愤怒。柳别离意试图隐瞒真相,十五年来,他一直知道她在何处,姓啥名谁,而且为了隐瞒他杀害自己妻子的事实,他任她自生自灭,现在却对他们这么说,难道是要孤立她和仇家寨?
“说来实在惭愧,十五年来,柳某的妻子不满柳门众多限制,不甘寂寞,遂与她兄长离家,还带走甫一岁大的小女儿如玦,十五年来,柳某找遍各处,就是不知道如玦的下落,前阵子听江湖上传言凌休恨的亲侄女仍在人世,令柳某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所以借这次机会,名为作寿,实则恳请大家一同寻找小女,柳某不胜感激。”
骗人,大言不惭,简直可耻!仇依静气得失去理智,就要出声理论时,她的身子被人从背后一把掳获,她张口就要高喊,却在碰触到熟悉的怀抱时噤了声,人被带到较僻静的角落。
她偎在那人身前,两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袖,脸色白得如透明一般,呐呐的说:“你……怎么来的?”
楚旋不等她说完,低下头就是个热情火辣的深吻,吻出他的愤怒,因为她竟然丢下他;吻出他的不舍,因为她教人心疼;也吻出他的焦灼忧虑,因为他已经不能没有她。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叫仇雄带他走,她到底把他看成什么人了?用过就可以挥之即去吗?
“旋,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她小声讨饶,昨夜火热狂欢的记忆犹新,她可不想在面对自己亲生父亲时变得软弱。
他勾起她的下巴,再是一个吻,聪明的他哪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这个女人固执地让人气恼,不这样,她永远不知道他的感受。
仇依静昏昏沉沉的偎在他怀中享受甜甜蜜蜜的吻,直到他吻够了,才红着脸,闭上迷离沉醉的双眼。她眷恋他的吻,但千万不能给他发现,要不然他老拿这招对付她就惨了。
“旋,外面有好多人哪!”
“你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对不起我。”他小小声地抱怨,双眸里满含着不轻易流露的炽烈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