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可见他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们这些朝中命官,个个比不上他的胆识,如果没有辛兆羽的弹劾上奏,朕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任昂辛一干人等为所欲为。”皇上用责问的口吻严厉地环顾四周的亲近臣子。
“皇上请恕罪,是下官办事不够严谨,这——不是微臣不奏,而是昂辛——”
“他怎么?何况你们的官位不比昂辛小,为何要替他掩饰隐瞒?”皇上动怒,养心殿里人人心中颤寒。
几位大臣“噗”的一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全都跪了下来。
“回皇上的话,这昂辛的势力遍及内使机关,御使吴震方,还有少卿陈紫之,都曾经参劾过昂辛等一干党羽,可是不是遭人排挤陷害,就是罢官丧命,朝中大臣个个敢怒不敢言。”
“哦!这么说,是我这个皇上不够英明,纵容小人得志?!”
“皇上圣明烛照,奴才们有负圣恩,求皇上恕罪!”这几个亲近大臣此时才都知道这昂辛的气数已尽,人人只求自保,不想被牵连,立刻一五一十地将昂辛的罪状一条一条地细数。
皇上仔细聆听了以后说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去把辛兆羽找来,朕要好好地问他。至于要如何处置昂辛和他的同党心腹,明天早朝,朕自有办法。”说完长袖一甩,就走进了内殿,几个大臣都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愕然相顾。
辛兆羽快马赶回辛家,他将荣荣抱在怀中,疾步走入内院,辛家上下都早有所闻,因此全部整夜未眠地集中在前厅里,想要瞧瞧这个让他们辛家独出的公子神魂颠倒、几乎丧命的女子是长得如何的闭月羞花,举世无双。
“快!快去将大夫请来!”兆羽踢开了房门,将荣荣放上了床榻。
“兆羽,我看她是快要生了!胜吉!快!请产婆也一块儿来。”辛夫人跟进了房间,瞧了瞧脸色发白、腹部隆起的荣荣后说道。
“荣儿!你撑着点——荣儿——”兆羽轻拭去她的冷汗,抚着贴在耳鬓边的泛湿发丝,不停地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
眼前这个羸弱的女子,已经承受太多的痛楚。人间的生离死别、血泪辛酸她已经尝得太多了,辛兆羽的心中万般不忍,恨不得能折自己的寿,来减轻她的痛苦。
“荣儿——原谅我,是我害你受苦,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在香山县不顾一切地把你带走。如果我知道我会爱你爱得如此锥心刺骨,我就应该要好好地保护你。如果——如果能用我的生命来换得你的平安,我死而无憾——荣儿——”兆羽见荣荣蹙眉,两手痛得绞着床巾,他的心像是要被人活扒撕裂一样。
辛夫人见这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儿子,竟然屈跪在这女子的面前痛哭流泪,不禁也为之动容。
原来她这儿子,终于找到了他命里的克星。
约过了半炷香的时刻,产婆和大夫两人衣衫不整、狼狈万分地被辛家的人给连请带架地送到了屋内。
辛夫人将所有帮不上忙的人,全轰出了房外,包括儿子在内,全都到房外的走道上候着。
辛兆羽来回不停地踱步,一刻都停不下来。
天都破晓了,孩子一直生不出来,连产婆都筋疲力尽地走出房外。
“怎么?荣儿怎么了?”兆羽红着一夜都没有闭上的双眼,紧张不已地看着产婆。
“唉!她的胎位不正,孩子又不足月,恐怕……”产婆迟疑地说着。
“恐怕什么?你说啊!”兆羽气她说话吞吞吐吐,大声地追问。
“恐怕——如果想要孩子,就会保不住母体。”产婆忧心忡忡地说。
“不要——不要孩子!我只要荣儿!我只要她活着!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兆羽冲动地抓紧产婆的手臂吼着。
产婆问的话,也不是没有缘由。辛家一脉单传,三代都只有一个男丁。孩子对辛家来说,是比什么都还要来得重要,可是辛兆羽宁愿拼着一辈子膝下无儿的险,也要荣荣平安无事。
“兆羽,放开产婆,你这样无济于事啊!”辛夫人伸手,想要帮产婆挣脱辛兆羽。
辛兆羽不理会众人的阻挡,推开了产婆,就跨进了房内。
“辛公子!男人不可以进来的——辛夫人,大夫——”产婆看见了辛兆羽的动作,不禁惊讶地直呼,想唤人来拦住他。
“住嘴!”兆羽大吼了一声,产婆随即住了嘴。
“荣儿!荣儿——是我!是我!你醒醒——不准你走,我不准你走!你听见了没有?”辛兆羽强自压抑着自己要爆裂的情绪,来到了床榻边,握住了荣荣的双手。
荣荣数度昏厥,几番痛醒后,又痛晕了。清醒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昏厥的时候又以为她的魂魄正在太虚间漂泊,找不到靠岸——
前面一片白雾茫茫,她找不到出口,寻不见人迹,她的手狂乱地拨开眼前的迷雾,只见一个身形缥缈的人影,看不清脸,只有那一双厚实有力的手,紧紧地将她拉出了太虚幻境,让她又重新有了真实的感觉,那一双手——不就是她的依靠吗!她该回来了——不要再漂泊了!
是兆羽吗?是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又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吗?
“兆羽,兆羽……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荣荣轻细的嘤咛声,兆羽为了听仔细,把耳朵贴近了荣荣的耳鬓边。
“荣儿,你要提起神,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咱们还有一生一世的日子要过,知道吗?为了我,你要坚强哪!”兆羽目中深情无限,心中激动地说。
“孩子?孩子?”荣荣忍受着又一次的阵痛,这孩子来得太早了,荣荣担忧极了。
“别管孩子!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兆羽气这还未出世的孩子,竟然如此折磨荣儿。
“这孩子!还没有出来,就这么折腾人——兆羽,救孩子,你一定要救救孩子——听到了没有?”荣荣心知她体力耗竭,为了保全孩子,只有剖了母体,才救得活孩子。
“不!没有你,我也不要孩子了,如果你不好好地活着,我、我……我生不如死!”兆羽咬牙切齿地说着,如果为了救孩子而害死了荣儿,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兆羽——你,你不可以——”荣荣心惊,她害怕孩子不保,他和自己也要一同共赴黄泉。
她的手缓缓地轻抚兆羽粗糙的耳鬓,见他眼角的泪珠未干,跪在她的床畔,还为她露出了凄苦的笑颜,荣荣看了心中不忍,兆羽他一生顺遂,才识傲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忧伤无助?
见他情深似海的双眸,她终于知道,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两个人,少了对方,就像是丧偶的孤鸿,最终会孤独地哀鸣而死。
她不能——她不能害了他。
而惟一的办法就是要活下去。
“我——”荣荣说不出话来,被兆羽紧紧握住的手,不时地从掌心传给了她无尽的力量,荣荣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全数放在腹内。
“老天爷!孩子,我看见孩子了。”产婆大声惊呼,她接生无数,像这种难产,是多半救不活孩子或母亲的,可是看见他们相爱至深,竟然也有一股推动的力量,不禁又打起了精神,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辛公子!您快出去,别打扰我们!快找大夫进来看孩子,孩子太小要让大夫看看,快!孩子——”产婆将辛兆羽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