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音!我娘的坟不是这个方向——子音,你怎么都不说话?”荣荣坐在马车里,掀开了布帘的一角,只见马车绕了个大弯,疾驶到县里的别馆。
“荣荣,这是哥哥交代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虽然我觉得是十二万分的不妥,可是——可是你知道的,你……唉!算是我们李家欠你的。”
“子音,你在说什么?”
“到了,这里是别馆东街的旁门,平日较少人进出,你就从这门进去,有人会来接你。荣荣,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就进去了吧!”子音抿了抿嘴角,平日多话的子音,仿佛换了人似的,少说了好几十句。
荣荣无奈地下了马车,一踏过了门槛,就见身后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再想回头都来不及了。
“于姑娘。”胜吉从灌木林中走出。
“胜吉,你怎么会在这儿?辛公子,他还好吗?他没有事吧?他——”荣荣惊讶地说。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再看见胜吉,那么辛公子应该也来了吧!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霎时满脸燥热,胀满了红霞,可手脚竟因过度紧张而全都冰冷了。
“于姑娘,少爷自从听见你嫁入了马家以后,吐了一大摊的血,病就一直没有起色,他的身子一向是壮得像牛一样,可是病起来,却要人命——”胜吉一脸愁容说道。
“他,他病了?一定是马家的人,都是我害了他。”荣荣焦急忧虑不已。
“于姑娘,我已经是想不出办法了,少爷还有一个月就要应考了,他这样的身子和心情,别说上京城了,就连房门都踏不出去。李少爷知道你们的事——”
“李大哥他怎么会知道?”
“你放心,全香山县就只有李公子和我知道而已,他见少爷大病不起,口里直喊着你的名字,他是个聪明人,我瞒不过他,禁不起他一再追问,我只好告诉李公子,是咱们少爷在南山救了你——其他的,他全看在眼底。”胜吉颠三倒四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们看少爷不吃不睡的,病一直没有起色,眼看应考的日子就要到了,就想了这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胜吉,我已经是马家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荣荣无奈地问道。
“小的知道,可是少爷不听你亲口说,是不会死心的,你是要和少爷抛开一切一起回京,还是要少爷断了心念上京城赴试,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荣荣静默半晌,抬眼看着远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胜吉,你就带路吧!”
荣荣跟在胜吉的身后,这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亭,好像要走上一辈子才走得完似的。
“于姑娘,少爷就在这房里,刚刚服了药,老爷才交代小的,不管少爷的伤势如何,即日非得启程不可,咱们就怕少爷不肯走,但这香山县实在是再也不能久留,你们没有多少的时间——”胜吉站在门口,不放心地又提醒了几句。
荣荣没有回答,她推开门,跨进了门槛,走近床榻边轻轻地掀开了床帘,看见了躺在床上朝思暮想的人,虽然他满脸憔悴苍白,可英气的剑眉和直挺的鼻梁,还是不减他的风采。
荣荣伸出了手,轻轻地抚过他双眉间深陷的凹痕,从他的浓眉沿着脸部的线条,抚摸到他那刺人的鬓角青髭。
“荣儿——我正梦见了你,在梦里你就像现在一样的美。”
辛兆羽张开了眼,看见床榻边那个他心思悬念的人,她梳拢发髻后,露出雪白的颈项,一副为人新妇的打扮,更衬托出她玉润白嫩的脸颊,细致的五官不似凡间所有,应该还是在梦里吧!
他一把抓住了自己脸颊边软玉温香的小手,力道之大,让荣荣不禁吃痛了起来,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不由地挣扎开来。
“为什么要躲?荣儿,你——”兆羽见她站起身退了几步,短短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似的。
“辛公子,我、我已经是马家的人了。我是来归还这玉坠金牌的,感君相赠,我无福收受。”荣荣说完,将系在颈间的玉坠摘下来,捧在手心,伸直了手臂,带着满盈的泪水,就这么等着。
“还君明珠泪双垂。我不要,只要我送出去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再收回,你不要,再贵重的宝贝,也轻如鸿毛不值一哂。你收好它,我要连人带物地一起拿回来。”
“兆羽!是我负你,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你——忘了我吧!”荣荣还是没有收回手,执意要将玉坠子还给他。
“忘了!你说得倒是容易,放出去的感情,怎么能说忘就忘,说收就收——”兆羽忘了身上的痛楚,弹起身子手臂一伸,刹那间,就将荣荣拉进了自己的胸怀里。
荣荣以为他要拿回玉坠,毫无提防地被他拉过去。他一手抓住了荣荣的一双柔荑,一手揽住了她的纤腰,把她抱个满怀,两人就这么相拥在床榻边。
兆羽凑上自己的暖唇,灼热地、激情地深吻着荣荣的唇、脸、颈项,像是要她和自己投入熊熊的烈火之中;他再也不要和她分开,就算是地狱也好,是火山也罢,都让他们一起沉沦毁灭吧!
荣荣无力抵抗,连她仅存的理智,也全部归降在他浓烈的深吻里。
是天要落下来了吧?如果真的如此,那就落下吧!就算天崩地裂了,将他们两人全埋在黄土里,就让这般缠绵相拥的姿势,让他们和天地万物揉在一起,没有一丝丝礼教人伦的空隙,没有一丝丝顾忌烦忧的空隙……
荣荣任由辛兆羽掀开她颈边的衣领,纵容他的吻需索无度地往下探吻,默许他抚摸她的珍珠般玉润圆滑的身子。
两人缠绵倒卧在床,一直到荣荣的手在他的身上探到了血水,这才惊醒。
他胸前的外伤正汩汩地渗出血水来,此时荣荣才惊觉,兆羽的伤几乎差点要了他的命。
而现在,她居然又将他一步步推向死亡的边缘。
“不!不!兆羽,我、我不能——我不再爱你了!我俩情义已尽,我现在已经是马家的少奶奶,你不可以再这样对我,知君用心如日月,我……和马少虎互拜天地,事夫誓从……同生死,你我不能再见面了!”荣荣的脸上,晶莹的泪珠像珍珠般地滚落下来,坚决的眼神让兆羽找不到丝毫的希望。
“同生死?你和我也有生死誓约,你怎么不再信守承诺了?马家的少奶奶,是啊!马家的少奶奶,辛家是不比马家有钱有势——我该祝福你才是。”
两人相对,一阵静默——
“马二少爷——他待你可好?”兆羽原本想要说出绝情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先想到荣荣的安危。
“极好!”荣荣心想,如果要断了他的心念,药就得要下得猛。
荣荣把心一横,又接口道:“‘妾家高楼连苑起”,夫家又是人中龙凤,他待我极好,在马家穿金戴银、使婢差奴的,怎么会不好?”
“你、你不是这种人,辛家虽只是官家,但一向是奉公守法的清官,马家作孽终会自毙,你不是不知道。”兆羽痛心地抚着胸口,想要再挽回什么。
“我只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马家——才是我要的归属,如果你认为清官会有好下场,那么你就做给我瞧瞧;等到那一天,看是马家会毁了你,或是你来审判马家,我们等着——等着这一天。”荣荣心痛难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