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是李子明的好友,好像姓……辛,是来香山县经商的,一定是经营不善,一时又缺盘缠,才萌生谋财害命之心,他的身手倒不错,才敢如此胆大包天。”
荣荣像是有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捂着口,抚着胸,开始翻肠倒胃了起来。
“于姑娘!于姑娘!你怎么了?一定是你伤心过度了!”马少虎双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荣荣,闻到了她清雅的体香,整个魂就像是要飞出窍来,而扶着她的手仿佛也要软酥无力了,只是荣荣很快地将他甩开。
她吐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口口的酸水,一遍又一遍地想将五脏六腑都吐个干净才会罢休。
她不敢相信兆羽还在镇上!她一直以为兆羽已经离开了香山县,想不到他就近在咫尺,而不是远在天涯,可是他只身虎穴,怎么能保命?
“于姑娘,我能叫你荣荣吗?其实早在年前我就在市集见过你,我一直都很关心你,这一次愚兄遭难,我爹大怒,想要杀尽所有的疑犯,是我百般劝阻才救了不少无辜的人。大娘执意要将你强娶入门做一辈子的活寡妇,无非是要好好地折磨你,可是,荣荣,我会尽力说服大娘,让我为大哥完成他的心愿,我愿意娶你,好好的疼惜你、爱护你,不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马少虎见荣荣不再坚持,心里正暗自窃喜,见她安安静静靠在门边,胸部起伏,呼吸急速,脸色苍白,好不教人爱怜。他欣赏着荣荣侧面绝美的轮廓,一面又喋喋不休地想要软硬兼施说服她,让荣荣就范。
“荣荣,答应我,答应马家的婚事,将这一切的磨难结束,现在我是马家惟一的血脉、惟一的继承人,只要你嫁给我,成了马家的少奶奶,整个香山县就可以任由你呼风唤雨。至于你爹,我会请县里最好的大夫,用最贵的药材来治。虽然你失身于我大哥,但我与大哥本就是手足,我绝不会有嫌弃之心,荣荣,你好好地想想,我才是你幸福的归宿。”
“最重要的是,要是衙门觉得李子明和案子有什么关联,也只有马家能做得了主,要放了谁,要定谁的罪,只凭马家一句话……”马少虎暗示得再清楚不过了,只要荣荣点个头,李子明和辛兆羽马上就得救了。
趁着马少虎还没有察觉辛兆羽和她的关系,荣荣知道她得尽早做决定。
荣荣扶着门板,静立了半晌,悠悠转身,两湖深不见底的黑潭,直视着马少虎。
“好,我答应嫁到马家!马少爷,请您用马家的花轿来抬吧,越快越好!”
马少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她玉雕般的芙蓉面色,此刻竟读不出她一点点的心丝情绪,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可当真?”
“但是有条件。”荣荣道。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来。”马少虎急急相询,美人如玉,即将可相拥入怀,任凭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爹爹的病——”
“这于秀才的病,马家会尽全力来照料他,绝不会有半点怠慢,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马少虎暗自庆幸这条件开得太过容易。
“爹爹绝不会踏进马家,所以我一定要能时时回来探望他。”
“荣荣,为人子女,尽点孝道,也是应该,我怎么会阻止呢?”
“还有,所有的疑犯,包括李公子和辛公子,即刻全都释放,马家不能对他们有半点为难。”
“这、这……这姓辛的是咱们费尽心力才抓到的,恐怕……”马少虎沉吟着,这人知道的事情恐怕不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不如先敷衍敷衍,只要荣荣踏进了马家,再做打算也不迟。
“你们不放人,我就自尽在你们马家大门口,官府虽然动不了你们,就让舆论和良心来审判你们马家!”荣荣怒气冲冲的,气势慑人。
“好!好!荣荣,花轿三天后抬到这里,只要你上了花轿,我马上就放了他们两人。咱们一言为定!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我若反悔就遭天打雷劈,天地不容!”荣荣斩钉截铁地道。
“荣荣,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传唤下去,三天后派人把李公子和辛公子释放,可是,我不能保证他们将来一定安然无恙,如果他们真的和案子有牵连,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们,更何况是你……”马少虎说此番话,无非是想留些退路。
“他们两人是不是凶手,我想你应当心里有数,我于荣荣跨进了马家门,就任由你们要杀要剐了,不过若是你不守信,我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马少虎一听到“心里有数”四个字,不禁暗暗心惊,但是再一转神心想,于荣荣不可能知道什么,一定是自己多疑。
马少虎道:“荣荣,我怎么舍得伤你一根寒毛?你现在好好地照养身体,我会派人来打点一切,三天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荣荣,我这就先告辞了。”马少虎满面春风地欣然离去。
待他踏出门槛,荣荣这会儿才软了双脚,瘫在门槛边,整个身体像是离了地,轻轻浮浮、飘飘荡荡,仿佛灵魂出窍,飞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她低头俯身看着颓委在地上的自己,意识到她的心好像已经无悲无喜,只是在看着一出没有结局的戏,而她是戏里没有台词的哭旦,任人摆布。
突然间,她大吸一口气上了身,感觉到心口微微的绞痛,让她知觉自己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她勉强站起身子,再提气,将门牢牢地关起,那咔嚓的关门声,像个重锤直接打到了心底。
兆羽!今生无缘,天上人间,无处重寻,咱们来世再做夫妻吧!来世再续……来世再续……她本已流干的泪水,不禁又决堤了。
这三天里,光是马家送来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各样的聘礼就有十来箱子,每个箱子外贴上了大红的喜字,讽刺的是,在马家的灵堂只有两根细细长长的白烛,白烛都还没有点完,马家急着就要迎娶媳妇,见着的人都只是摇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马家派来了好几个丫环随从,那些丫环的服饰打扮都比荣荣光鲜体面,她们都是奉了马二少爷的命令来侍奉于荣荣和于秀才,也监视着她,不让马家以外的人进到于家,好几次子音和陈大婶都不得其门而入,不由得使她们心疑,几次打听,竟然也有个底,原来荣荣是拿自己来换李子明和辛兆羽。
“荣荣,荣荣,是我啊!子音和大婶……”马家的随从挡在于家门前,不让人进去,子音只有扯着嗓门大叫。
荣荣在房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子音的叫声,她咬着牙不去回应。
再无其他可说,到底她已经有了了悟,再多说都是无益,连爹爹那儿她也不敢多说什么,爹爹的病情毫无起色,连清醒的时候,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现今这个时候她已再没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
三天后
天才微微透光,荣荣一夜未眠地坐在梳妆台前,没有多久,丫环们轮番忙进忙出的,她反而像个局外人。
“小姐,噢,不!是二少奶奶,您瞧!这头梳得还好?”这丫环叫绿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性情乖巧单纯,荣荣看着镜子里的她,不禁给了她一个惨淡的微笑。
“绿竹,这少奶奶是玉雕的模,怎么打扮都好看,只是……”另一个丫环红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