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报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借酒装疯,可惜有人不怜香惜玉,枉费我这番酒后的真言。”
“湘婷,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哀莫大于心死,沈刑天努力而几近痛苦的克制自己如万马奔腾的心,—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一个发誓将倾心相待韵爱人,如果不是因为过往丑陋的历史,谁愿意放弃,谁又愿意割舍。
过了今晚,两人真能形同陌路吗?沈邢天扪心自问,他办不到,即使时间不停流逝,他还是不会忘掉练湘婷这个曾经驻进他心底最深处,妩媚面动人,却意外的只成为他生命中短暂一瞬的浪漫小女人。
练湘婷望进他眼中的挣扎,千言万语尽融于这番无言的眼神交会中。
良久之后,她打破这番宁静,“我要去看午夜场电影‘铁达尼号’。”
“这么晚了,而你也累了一整天了,瞧你,黑眼眶都出来了,还要硬撑?”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细细巡视她的五官,哭累的双眼下两洼阴影,疲惫的嘴角不再上扬,连眼神都充满忧愁。
他查过她的资料,不难知道她的生活作息极有规律,不常熬夜的她,很少有过十二点还没躺在床上的习惯,这是她永远保持活力的秘密。昨天,她陪他严整晚没睡,今天她缠着他玩了一整天,又喝酒又跳舞的,精力早已用尽了。
“我不累,我要去看电影,而且和你一起看。”她有些执拗,非常坚持要现在去。
“湘婷,何苦这样虐待自己呢?”在她的痴缠下,他几乎要答应了,但,理智仍在向他呐喊,要他拒绝明明看起来已经快撑不住的她。
练湘婷隐忍已久韵情绪突然崩溃了,“我跟你说我不累就是不累,我要和你去看电影,我还要和你去逛街,去洗温泉,去看海,去漫步在午夜的街头,我要和你做一般情侣都会做韵事,一起去跳舞,一起闹到天亮,一起喝酒,所有的第一次,所有美好的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做,只有一天的时间怎么够?我只能把这一天当两天、三天来用,我不要休息,任何休息的时间对我们来说都是奢侈,我宁可清醒地过完这一天,也不要随便浪费时间,你明白吗?刑天。”
沈刑天早已听得热血翻涌,心里涨满了一股无以名状的撼动,和椎心淌血的愧疚,他白着脸,炯然有神的双眸里泛起一层迷蒙而酸涩莫名的水雾,“湘婷,是我不好,我这个大笨蛋,一点也没办法体会你的用心良苦,这样吧!你要看电影,我们一起去,把所有的午夜场都挑出来,看到我们尽兴为止。”
练湘婷惊喜而动容地把手塞进他的臂弯里;“那还等什么呢?”
于是,他们去看了时下最流行的爱情长片“铁达尼号”,在长达三小时的影片中,他们看到了爱情的坚贞,与苦难突如其来的降临,还有难以被人操控的命运,片中的角色,宛如他们陷人没有未来的爱情,使她哭碎了肝肠,也让他握紧了她的手。
当他们坐进计程车回那家五星级饭店后,练湘婷早已累得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沈刑天没有叫醒她,直接抱她回房。
才回来不久,服务生便把送洗的照片送来了,沈刑天扯开衬衫钮扣,一张张翻阅着,照片中的他神采奕奕,漂亮而迷人,他对自己的长相向来没啥好评,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镜头前呈现的,却是如此温柔而深情。
沈刑天摇头苦笑,继续翻阅着,倏地,他的讥讽不见了,从中抽出一张照片来,好小心、好呵护地拿到面前细看,照片中是坐在渡轮上的她,笑得如此动人而美丽,长发在空中飞扬,而她好幸福地凝视着镜头。
他沉到沙发深处,脸上的表情温柔无比,仿佛拥有此生最大的珍藏一般,五指轻轻抚过这张照片,然后,他终于起身,来到她的床边。
练湘婷真是累坏了,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覆盖在她的双眼,呼吸沉稳而安详,但脸色已不复以往的红润,反而因憔悴显得更为柔弱。
枕刑天的心在痛楚和怜惜交织的悸动中紧紧揪成一团,霎时激动得喉头紧缩而难以言语,自责得令他垂下了头。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从此不见你,从此不再爱你,我根本办不到,生平第一次有想反抗义父、想反抗我的宿命的冲动,可是,像我这样满身罪过的人能带给你什么保障呢?瞧你,才跟我认识不久,就已心碎成这样,我不忍啊!只能远远地躲开你。”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对,只有躲开你,才能让你过回原来平静的生活,湘婷,我不怕你将来忘了我,我只担心你受我连累,在感情这条路上走得太辛苦,所以,你一定要忘了我,好好过你的生活,明白吗?”
他绝望地在她双唇上印下一个缠绵而火辣的一吻,然后,在他还有理智得以脱身之际,迅速逃开,只带走那张她倚在船边巧笑倩兮的照片。
来到门边,他转过身,清了清喉咙,坚定有力而粗嘎地开口,“湘婷,即使你忘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永远都是爱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是我沈刑天这辈子惟一深深爱过的女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她兀自沉睡梦乡,浑然不觉。
夜很深了,从昨晚到今晚,他们度过各自的人生中最最漫长的一夜,而从今晚开始、沈刑天真的走出练湘婷的世界了。
第七章
沈刑天的头仰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任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长窗,透过那一片发者微光的米色窗帘,反射在这间纯然的黑色空间,反射在他那苍白、忧虑而憔悴不堪的脸孔上。
这一阵子他几乎都睡在公司里,除了像机械人似的做着往常的例行公事外,他更像个绝望无助的困兽,每天都被陷在极东组与沈氏企业的两头煎熬里,还要装着笑脸去筹备一个月后和骆水凝的婚礼。
是的,一个月后的婚礼,距离他和练湘婷分手也已经快—个月了,这段期间,他像个饱受伤替的人,不敢去揭开这层伤痕,但胸口的痛永远也抹不去了,她巧笑倩兮的那张照片始终摆在他胸口,最靠近他的心脏的地方,每当四下无人,他的心灵极度空虚的时候,他就会取出那张珍藏的照片,细细梭巡,并再三回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怎么会爱得这么深?沈刑天自己也不明白,大半生为沈家父子而活,从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竟然这么充沛,一不小心就会溃堤而出,他差点就想带着练湘婷远走高飞,离开这块充满善恶是非之地。
但,不行啊,他怎能抛下极东组和半身瘫痪的沈皓?他怎能呢?那是他一辈子的债啊!
所以,白天他成了原本冷酷绝情的沈刑天,夜晚他是极东组铁面无私的东堂主;只有在他独处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疲惫、绝望和哀痛,踩着沉重的步履回到这间纯然黑色的办公室,躺在旋转式的黑色长椅内,无意识也无思绪地望着练湘婷的照片发呆,任苦涩的烟蒂、辛辣灼热的醇酒陪伴着他。
他不敢回到极东居,只怕他的失常会教沈氏父子发现,他不愿练湘婷的事被赤裸裸地拿出来检视一番,他的情绪一定会崩溃,而且会失去保护她的能力,他不要练湘婷被卷入极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