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哪有。”方依人不由得结巴起来。
“是吗?”
“你少冤枉我了,就算我脑袋再怎么不清楚,也不可能去诅咒你。”她极力否认,但其实刚才真有这么想过。
“那就好。”
“喂!说了老半天,结论到底是什么?”方依人把话题转回她最担心的事上。
“等。”他轻松自在的回答。
“等!”他说的是什么烂结论。
“依人,有耐心点,别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也许她真的被这件事吓傻了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令尊改变心意。”他冷不防地说。
“什么办法?”如果方依人的思绪不是这么紊乱的话,或许她就会听出何时眠这句太过暧昧的声调暗藏某种邪狎。
“就是尽快让你……”
近似耳语的低磁嗓音,教她不得不蹙起眉挨近他,想听清楚些。
“怀有身孕。”
她在一阵错愕后不禁羞红脸,还握紧拳头捶打他。“大色狼!无赖!这是什么馊主意,要怀孕你自个儿去怀!”
何时眠伸手搂住欲逃离怀抱的方依人,“依人,别羞啊,你想想看,若你怀了孩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别说了!”她的脸已经红得一塌胡涂。
“怎么,难道你认为这个法子行不通?”
“你!”
“好好,咱们就别再讨论了,走,回我的住处,咱们直接用做的吧!”
你躲,你再躲啊!姓何的,我就不信我抓不到你!
哼!终有一天,我定要你臣服在我的裙角下,乖乖的喊我一声:亲爱的女王陛下!
叩!叩!
略为沉闷的敲门声,打破女子的思绪。
“进来。”清脆嘹亮的女音命令道。
“大小姐,据香港传回来的消息,何时眠以惊人的速度解决了意图篡位的红海帮副帮主科真,顺利化解他们的内讧。”走进来的男子微低首,战战兢兢地对着坐在大皮椅上、却背对他面朝窗外的女子回报。
“何时眠……哼!”冷哼出声,女子一双出奇莹亮的美眸直盯着被黑云遮盖半边脸的皓月。
男子不敢随便应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上回要你们『请』他来,结果呢?全是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女子的语调虽谈不上阴沉,但还是让男子的双肩抖了下。“大小姐请恕罪,下一次属下一定会……”
“下一次?你们每回就只会说这些屁话,我刚才听阿爹说,咱们从泰国走私的白粉又被抄了是吗?”
“是……是。”
“该不会又是暗天盟在从中作梗吧?”
“有、有这可能。”
“不是有可能,根本就是他们!”她的拳头砰的一声重重地击在椅把上,紧接着她猛然起身,大皮椅因她起得过于凶猛而往后撞向桌缘,震出偌大的响声。
“大、大小姐,请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会为大小姐请来何……”
“不必了!本小姐自会挑个黄道吉日,亲自去会会那个姓何的!”
第5章(1)
“身为警察,除了安分守已、做好本身勤务外,眼力和警觉心一定要够敏锐,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再者,就算你认定这个人无害,也要切记一件事,就是在许多案件背后,通常是你最熟悉的人在扯你后腿,或是引你犯罪……”
只要方依人一直住在家中,她就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空间,因为即便方成章偶尔会为公事忙到不可开交,但仍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对她晓以大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洗脑吧!
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对父亲起了惧意,现在每每见到父亲,她总是在想,他今天又要剖析什么大道理给自己听了。刚开始,她不断追问父亲为何对何时眠存有偏见,只可惜,任凭她如何地软硬兼施,父亲的口风依然很紧。如今,她除了不抱持任何希望之外,更学会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
但就算她再怎么封闭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就在她发觉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时,她烦躁得只想夺门而出。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上哪里去?”方成章不悦的斥责方依人。
“我想去外头走走,顺便想一些事。”方依人低声回应后,便随手拿了件外衣,踏出门。
“依……唉!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父亲的叹息、父亲的失望、父亲的无力,方依人全都晓得,也全都看在眼里。
但父亲的方法用错了,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所有该懂该明白的大道理她全都烙印在脑子里,想忘也忘不了。
可她最想知道的事,父亲始终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她真的不想搬出去,可万一……唉!希望别有那个万一啊!
重重地吐出今晚不知是第几百声的叹息后,方依人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车子开往北投的山区去了。
也好,她现下的确需要吹个冷飕飕的山风来提振士气,要不然她很快就会……啧!就会如何?跟何时眠分手,还是会不计后果地与他一块儿私奔?方依人忍不住苦笑,可眼里却带着迷惘。
她在山区一绕再绕,最后将车停在一处没有人迹的荒芜地,接着走下车,往浓密的黑暗林地走去。
今夜的山风,出乎预料的沉寂。
无止境的幽林里,偶尔会闪烁着几簇不明的光亮,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晦暗。方依人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窸窣的草动声伴随着她的步履,在异常静寥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肃沉。
砰!砰砰!
连续几记震天的声响划破灰暗的氛围。
这声音是……方依人身子一震,原本虚浮的脚步霎时转为急促,然而才跑没几步路,她却陡然顿住。
你在干嘛?想当枪靶子也犯不着这么急啊?她低啐一声,趁自己行迹尚未被发觉时,蹑手蹑脚的走向枪声来源处。
“饶了……饶……”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类似呜咽求饶的气弱声。
方依人绷紧神经,弯低身子,脚步放到最轻地摸黑往前行。
砰!
再一记枪响后,方依人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哀鸣,周遭似乎又回归到死寂。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尤其是前头确实发生枪击案,这对没有带随身武器的她而言,简直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但要她打退堂鼓也绝不可能,至少也得等到她先探察现场的状况再说。
喝!
无预警地,方依人火速停下脚步趴下,藏匿在一棵大树后,目光高度戒备的瞪视着眼前充满诡谲、又教人打从心底发毛的景况。
夜,既黑且阴森。
视线所及之处是黑暗的,是凝滞的,是肃杀的。
杂草丛生的野地上横躺着两个人,看上去已无一丝生息;另外,还有一人是跪着的,不过也许是惊骇至极,以至于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再者,两抹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就傲立在另一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空气中除了偶尔随风飘散过来的血腥味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外,周遭仍是一片的沉静。
方依人勉强控制住气息吐纳的频率,不敢有丝毫的妄动,否则她晓得,只要她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她的下场将如同那两人一样。思及此,她便用眼角余光再度扫向那两抹傲然的身影,但下个瞬间,她便呆愣成了木头人。
她方才为何没注意到?
因为其中一人,竟是何时眠的心腹——莫航!
她不敢置信的再次瞠大一双眼,竭尽目力的在暗夜中描绘出他的五官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