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慢慢说。」
「其实我、我在与雀儿姐失散之后,就被一对路过的善良夫妇给收留,并在当日就带著宓儿离开南京城。」左蝉宓在述说自己的遭遇时,根本不敢注视慕容夫人慈爱的目光。
「宓儿,那你当时怎么没向那对夫妇说出你是慕容家的孩子?」宓儿虽然年幼,却乖巧聪慧,况且慕容世家在南京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她能讲出慕容家这三字,她深信宓儿口中的那对善良夫妇一定能够将她平安送回的。
忽然,慕容夫人察觉到身旁的左蝉宓颤抖得厉害。「宓儿,姨娘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姨娘曾答应你娘要好好照顾你。」
「对不起,姨娘,宓儿已经记不得当时为什么会讲不出口。」就算有满腹的委屈及歉疚,左蝉宓也只能将事实隐瞒住,不想再增添别人的困扰。
见左蝉宓似乎是累坏了,慕容夫人就算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也只能先按捺下来。
「宓儿,姨娘马上命人将蝉苑给整理整理,待会儿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谢谢姨娘,不过宓儿……宓儿可不可以先见一个人?」暗暗松下一口气后,左蝉宓有些失魂的秀颜突然绽出一朵羞涩可人的浅笑。
那个人,才是在她经过漫长的十年之后,驱策她返回慕容家的主因。
「喔,你想见谁?」
「愬哥哥。」
渴望见到自小就非常疼爱她的愬哥哥的左蝉宓,丝毫未察觉慕容夫人在听到她要见自己的二儿子慕容愬时,脸上所浮现的那抹沉重、晦暗,甚至是揪痛等相互交错的复杂神情。
「姨娘,愬哥哥他奸吗?」似是近乡情怯,走在慕容夫人身后的左蝉宓陡地紧张起来。
十年了,愬哥哥还会像从前那般地怜她、宠她吗?左蝉宓的小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蛋,生怕她现在的模样得不到慕容愬的喜爱。
慕容夫人似乎看出左蝉宓的不安,安抚的说:「我的宓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美丽可人。」
宓儿并非绝色,但样貌却极为灵秀脱俗、沉静柔雅,尤其是她那对宛如星辰的晶亮眼眸,著实教人移不开视线。
所以她相信殷儿他也会十分喜爱宓儿……
「姨娘。」左蝉宓又羞又窘的垂下头来,不仅再次错过慕容夫人脸上的异样神情,同时也忽略了身后江东离所发出的疑惑声。
「夫人,这个方向不是--」慕容夫人的眼神让江东离突然噤声。
***
在三人各有所思的情况下,他们走过拱门,穿越竹林,来到一处没有门槛、没有阶梯,而庭院更是一片平坦的奇特院落。
左蝉宓没有注意到院落内的怪异景象,因为她整个心思全放在屋内一名对著窗外弦月发愣,面容瘦削且毫无生气的俊美男子。
透过没合紧的窗户,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思慕了十年的愬哥哥就在眼前,一瞬间,所有错综复杂的情绪全都在此时一古脑儿的涌上;下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人几乎快虚脱。
然而,另一种异样的陌生感觉也在同时悄悄占据她心里的一角。
但当她往下瞄见慕容愬坐著的竟是轮椅的那一刹那,她的脸色倏地刷白。
就在她的抽气声即将脱口而出之际,一只手及时伸来并将她的小嘴紧紧捂住。
愬哥哥的双腿怎么了?左蝉宓震惊不已地瞥望著朝她摇首的慕容夫人,并任由她将自己带离窗前。
「姨娘,愬哥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左蝉宓惊慌地反握住慕容夫人的手,急切地问道。
「三年前的一场意外,令愬儿他跌断一双腿,之后他就变得……唉!宓儿,姨娘问你,像这样子的愬儿,你还要和他在一块儿吗?」慕容夫人的眼底除了伤心之外,更包含著许多不知名的神色。
「要,要!不管愬哥哥变得如何,宓儿此生就只想和愬哥哥在一块儿。」左蝉宓的脸蛋散发出一种无比坚毅的光彩,就连颤抖的口吻也透著绝不退缩的笃定。
她绝对没有弃愬哥哥于不顾的理由,更何况她还怕突然返家依亲的自己,会招受愬哥哥的唾弃呢!
「宓儿,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女孩,那姨娘就放心将愬儿交给你了。」慕容夫人感动地拍拍左蝉宓的手背。
「姨娘,我可以现在就进去陪愬哥哥吗?」左蝉宓能感受到坐在轮椅上的慕容愬似乎很不快乐。
「这……宓儿,姨娘看你也累了,不如你先回蝉苑休息梳理一番,等明儿个一早再过来竹苑看愬儿可好?」
犹豫了一会儿,左蝉宓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步伐沉重地随著慕容夫人离开;而最后跟上的江东离则是脸色怪异地皱紧眉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正当他们要穿过竹林时,走在最前方的慕容夫人冷不防的顿住脚步,面色微变地看著林下一抹灰蒙的身影。
「姨娘?」左蝉宓不解地从慕容夫人身后走出来,同时她也发现让姨娘停下脚步的颀长人影。
诡异的是,当她的眼迎向那一张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俊美面庞时,她的眼睑禁不住地频频眨动著,而她的心更是鼓动得厉害。
这是为什么?
初见愬哥哥时,她虽然激动,却不像现在这般的心跳如擂鼓,而且有一种想冲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他的莫名冲动;让她在惊愕之余,根本无法解释这种羞死人的意念是从何而来。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但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让她倍感可耻。
她喜爱的人,明明是愬哥哥呀!
「殷儿,你也知道宓儿回来了。」慕容夫人极为不自然地看著自个儿的大儿子,也就是慕容家的长子慕容殷。
「殷、殷大哥,好久……啊!」
在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中,慕容殷毫无预警地上前将左蝉宓狠狠抱住,其力量之强劲,简直是要把纤柔的她给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内。
「宓儿、宓儿……我的宓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来了。」
左蝉宓可以感觉到拥住自己的人正不断地发著抖,但他是殷大哥呀,她怎么可以对这副胸膛存有莫名的眷恋?不过她似乎感染到由他身上所传来的那份激情,致使她的双手竟不听使唤地抬起,且缓缓攀上了他。
「殷儿,你先让宓儿回房休息,有话等明儿个再说吧!」
慕容夫人的声音,登时让左蝉宓觉醒,也让慕容殷仿佛被浇了一头的冷水,全身为之一震。
「殷、殷大哥,好久不见了。」左蝉宓飞快地松开手,神情尴尬地偏过脸,希望慕容殷能主动放开她。
然而,慕容殷非但没有放开她,抓住她的力道还让左蝉宓感到疼痛。
「殷大哥你……」
「你叫我殷大哥,你竟然叫我殷大哥!」慕容殷面色阴沉,出奇湛黑的眼眸布满难以置信的谴责。
「我、我……」她有叫错吗?
「殷儿,你别吓坏宓儿。」不知怎地,慕容夫人对「殷儿」二字特别加强语调。
「娘您--」慕容殷僵冷的面容迅速闪掠过惊愕、不解及难以接受等种种的情绪。
「殷儿,这阵子你为慕容家的生意四处奔波,实在是辛苦你了,但你也知道愬儿自从腿伤之后就一直不肯出府。」慕容夫人突然停住话,因为她清楚地看到慕容殷脸上所泛出的愧疚及自责。
对不起,孩子,娘不是有意要让你这般难过的,但娘真的不愿意见到愬儿再继续失志下去。现在,能够找回昔日那位有著无比担当的慕容愬,就仅剩宓儿这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