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场上,一个年轻英武的军官,使厉恭眼睛为之一亮百步之外他拉强弓,不但箭箭都射中靶心,还穿透靶心:要知道那箭靶裹着重革,少说也有五寸厚,试想一箭穿过靶心,那份种准、那份力道!
厉恭当下向李靖要此人,眼见李靖满面的不舍,他更是非此人不可。
魏可孤到底随厉恭来到了西域,短短半年的表现,证明厉恭识人的眼力和营中一些野心勃勃,争强好胜的将士比较下,可孤似乎显得过于憨实了。事实上,可孤带队整饬,仗打得神勇,战术运用又极巧妙,已三番两次立下功劳。
就拿三天而北边沙漠那一战来说,领队的正是魏可孤,他把队伍分三支,利用主队假装落逃,让铁勒兵马追了几里路,到一处狭隘的谷地,另两支开始夹击,又吹起暄夭的号角,人人高声呼啸,恍如声势浩大,吓坏了铁勒兵,可孤三两剑,便把主将拨下马来,逮回到厉恭跟前……厉恭身为主帅,得此良才,心里自然满意。但是,有了战功,莫非这年轻人因而就嚣张起来,摆出骄蛮的姿态来了吗?厉恭生平最容不得的,便是骄蛮的属下,在他军中,不从命,便是死,谁也别想侥幸。
当下他重重拍案,喝道:“魏可孤,你包庇奸细,阻扰行刑,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
“请将军明察,”可孤忙道,平日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这时节可不能不说话。“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但这姑娘究竟是不是奸细,总要查明,才能论处,否则……便是冤枉好人了。”
厉恭冷笑起来。“你怀疑本帅冤枉好人?”
通常将军出现那副笑脸,意味着凶兆,可孤心头不免七上八下,然而他毕竟耿直,还是答了,“赵大人说是没有凭据,既然没有凭据,那就是……冤枉好人,不问是非了。”
这么一答,使得厉恭候地立起,“锵”一声抽出腰中宝剑。“好一个“不问是非”!”他大喝,霍霍走过来,持剑便朝可孤的顶上砍。
胡女的骇叫窜人可孤其中,剥光抽过颊边,可孤自己也不禁惊魂动魄,如何都想不到,今日竟要命丧在将军剑下!
他感到颈部一阵寒例,刀剑像雷电相击在他耳边,连悲哀的余地都没有了,人头就要落地“将军”
不想,可孤却清清楚楚听见赵倾在惊呼,也不知什么时候他闭上了眼睛,现在,他猛睁了眼,只见赵倾那把本来得意扬扬架在他项上的大刀,已沉甸甸落在红毡地上。
厉恭的宝剑停在半空,还索索地颤着呢,原以为那把剑来斩的是可孤的人头,哪知最后一霎,却格去了赵倾的大刀……所有人都傻了,加上不明不白的魏可孤,一起茫然望着魏魏站在那儿的厉将军……灰沉沉的黄金镇子申底下,他穿的是一制大紫袍服,脚上的黑革靴,绣出绿色胜突的豹纹。他一脸莫测高深,却不慌不忙的开了腔:“魏可孤,你且实在与我说,你这么据理力争,不顾性命,是不是对这娇滴滴的姑娘,心存着怜惜?”
可孤惊魂甫定,别说不是作梦,就算是作梦,也没法子想像,将军玩过一招剑式之后,突然和他讨论起怜香惜玉的问题来了!他愣了半晌,不觉回头望。
那胡人女郎跪在后头,朽枝舞帽半坠下来,惊恐的表情还在,脸蛋儿却红了,可孤也觉得自己面孔在发热。
“这……将军……”结巴着回不出话。
厉恭迳催着,“说呀,可孤。”
老实人便是老实人,可孤从来不懂矫饰,期期文艾地照实答来,“禀将军,属下……确实觉得这位姑娘……有点无辜可怜。”
“所以你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应该要有人说话……”
厉恭那双利目斜脱过来。“你倒也懂得护惜女人嘛,魏可孤。”
到这里,可孤就页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表情一味的尴尬。女人话题本来就不是他在行的,至于护不护惜女人,天晓得,他一心为着伸张正义,压根儿没想到女人上头去……仿佛要为整个局面更流一点诡谲感,厉恭慢幽幽露一个笑容出来,三分神秘还带了七分自得。众人还没回味过来,厉恭已把剑回辅,转对赵倾道:“把这姑娘带下去吧,赏她五锭银子放了她。”
赵倾的下巴掉下来。“可是将军”
手一挥,厉恭简短地命令,“你们都下去,我还有事和可孤谈谈。”
退下的时候,赵倾那表情,好像马毯戏上他只玩了半场,就给判出局,而且似乎有什么重要机密,又不要他参与,非常的不甘心。不得已领着一干士兵,带了那胡女,快快离开大帐。
整个情况,可孤也没有更了解。厉恭已回到座上,喊他起来,火红的光下对他道来:“可孤,刚才只是本师开的一个玩笑。”
抓奸细、砍人头,吓得人冷汗百流,牙齿掉了一地,是个玩笑?可孤睁眼望着将军,心里直嘀咕……不会是灯炉的人太猛,烧坏将军的头吧?他郑重考虑其可能性。
然而厉恭看来神智清晰,不像疯了的样子。“这也是本帅对你的一个试验。”
疑云中似乎出现一点端倪了,将军对属下如果需要派用上“试验”,那么事情八成很大条,最有可能牵涉上的,非军机大事无疑了。这么一想,可孤振作起来,抱拳道:“尚析将军说明。”
厉恭沉吟良久,“本帅……要派你一个重要任务。”
一听是“重要任务”,马上可孤热血沸腾起来,晓得报效国家的机会,再度落到他坚硬的肩头上。他充满气概,朗朗答了声:“是!”用热烈期待的眼光望着将军。
投身军旅,为的便是保家卫国,可孤有这一腔热血,抱定了“赌命为天子”的慷慨情操,什么危险困难的任务,没人要干的差事,他都一肩扛起来,绝不敷衍。
“我要你跑一趟长安。”厉恭说。
可孤吓一跳。好端端的要他离开战区到长安,去做国民旅游?将军美意了,不过可孤是个工作狂,不想休假,只想上战场……很快可孤发现是自己多虑,将军并没有强迫他度假的意思,他真有差事要给他。
“我有个亲属在长安,最近京城政情动荡,恐怕受牵累,须得把人接出来,我想来想去,派你是顶适合……”
原来要他去做保镖……事情发展渐渐有点不够兴奋了。既不杀敌,又不平虏,将军指下的这档子任务,肯定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孤那副铁铮铮的肩头忽然有点垮。
“仗还在打,我不要此事张扬,这一趟,你只身前往,快去快回,务必要平安把长安宣阳坊窦家小姐给接来”
窦家小姐?那不就是个女人?可孤只觉得两耳之间打下一道雷,差点跌个四脚朝天。
接人送人这种差事,随便哪个老苍头都包办得来,要嘛护送的是个党国大老、开国元勋之流,起码有点接近保驾的威风,这会儿居然是、是个娘们,他得跟着她莲步姗姗:他背心上冒出汗来。长安单程,足足有三、四千里路,教他一路带着娘们三姑女人打交道,他老听营中的哥儿们大叹,女人是世界第一等的麻烦,硬汉一条,落一走,光用想的就觉得人生已经失去希望。再说他这个人,吃苦耐劳那不成问题,就是里,就成了死路一条……越想越战栗,可孤忙不迭喊:“将军,可孤情愿留在军中,为将军士战场效死,女,女人这事儿……呃,不,是窦小姐的问题……”一急,话说得吃吃疮疮。“可孤恐怕瓣营中有许多能人好汉,请、请将军另派高明。”